深圳人大代表配助手试水5年

　　深圳南山区南山街道试验设立人大代表工作站，为人大代表配备联络员，平时为他们收集社情民意，以弥补其因兼职而精力不足的问题。

　　此举收效明显，施行过程中，这些热心的“助手和秘书”，特别是敖建南，又突破了给他们设计的制度框架，有些问题直接找政府部门寻求解决，取得效果。

敖建南由此成为人大代表联络员的一个典型标签。

　　然而，这一制度因掺杂了典型的个人因素，有人担心离开敖建南，会“人走政息”。

　　更重要的是，是否允许给人大代表个人配备“助手”联络员，是否应该给予必要的经费支持，尚无法律规定。这样的试点能走多远？能在多大范围推广？尚需时间去检验。

　　电话里夹杂着焦躁的汽车喇叭声。

　　“老敖，前海路与沿河路交界的地方又塞车了，一点动不了，想想办法吧。”

　　5月21日早上7点多，正在看电视新闻的敖建南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是深圳南山街道月亮湾片区居民冒建平。

　　敖建南不是交警，却总能接到类似的电话。

　　彼时的深圳下着小雨，敖建南到外边一看，那个地方由于修路被挖得坑坑洼洼，积水后车辆无法通行。

　　敖建南随手拨通了深圳蛇口港公安局交警大队一湾中队副中队长汪力群的手机，半小时后问题得到了解决。

　　除了交通，环保、市政、治安等问题在敖建南那里，都能通过这种直接联系承办人的方式，实现反映问题的“小循环”，减少环节，提高效率。

　　敖建南，何许人也？

　　他的一个身份是深圳南山区南山街道月亮湾片区人大代表联络员，发挥着人大代表助手和秘书的作用，这是南山街道为解决人大代表不能专职而推出的一个创举。

　　突破 从维权精英发展成为人大代表联络员

　　月亮湾，位于深圳大南山脚下，依山傍海，集工业与住宅为一体的混合型区域。月亮湾片区包括月亮湾社区和荔湾社区，12个住宅小区有5万多居民。

　　敖建南就是其中的一员。他1957年生于湖南，1988年移居深圳，曾任一知名国企总经理，1999年因身体原因病休，现为一企业股东。他当人大代表联络员已近5个年头，要追根溯源，不得不提起那次“维权”。

　　2002年，南山区垃圾发电厂选址在月亮湾，当地人大代表、小区业主向有关部门投诉，还有人准备拉横幅以示抗议。

　　为平息事态，南山区南山街道办事处于当年6月5日召开了一次座谈会讨论此事，敖建南也在被邀之列，因为此前他曾做过几起为小区维权的事情，有“维权精英”之称。

　　当年11月，南山区政府又组织了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到国外考察垃圾发电厂，敖建南又获特别邀请。回国后，他向居民宣讲道理，而政府也吸收了居民的意见建立了垃圾压缩站等。

　　敖建南说，那次考察他发现人大代表更有理性，看问题也很准确，更重要的是他们反映的问题更被政府重视。

　　他萌生了想法：以后能不能通过人大代表反映问题？

　　时任南山街道党工委书记的张联辉是南山区人大代表，认为敖建南的想法不错，但现实是人大代表都是兼职的，没有过多时间关注很细的问题。

　　“我就想，那我们能不能当代表的助手，帮他收集信息。”敖建南说，张联辉回了一个字，“行”。

　　2002年底，南山街道月亮湾片区人大代表工作站正式运作，包括敖建南在内的5名业委会主任、副主任成了联络员。2005年4月，在南山区人大常委会支持下，工作站正式挂牌。南山区人大常委会给予了18万元的资金，南山街道给安排了一间专门的办公用房，每月给予500元的补助。

　　当时联络员吸收了一些物业管理处人员参加，增加到13名，与片区内15名人大代表保持联系，收集一些社情民意，由人大代表审查签字后，送到相关主管部门。

　　越位 从帮助代表写议案到直接给市长写信反映问题

　　5月9日，南头半岛阳光明媚，天空清澈。南山热电厂的燃料实现了由油到气的跨越，将有效改善月亮湾地区的环境。

　　“油改气聚积了多方力量，我们人大代表也履行了他的职责。”敖建南说，南山区人大代表、深圳大学附中校长姚正武在今年2月南山区“两会”上就提了议案，今年深圳市“两会”前，深圳市市长许宗衡亲赴调研，并解决了用气问题。

　　而姚正武的议案形成过程中，敖建南等人就实实在在地充当了他的“助手和秘书”。

　　平时每周一到周五，13名人大代表联络员轮流值班，注意在社区内收集问题。今年南山区“两会”前，姚正武召集这些联络员座谈，最终确定关注两个最大的民生问题，一是南山热电厂的污染问题，二是交通问题。

　　“这两个问题我很熟悉，因为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数字也在掌握之中。”敖建南座谈会之后便写了一个初稿，最后由姚正武进行了修改，向区“两会”提交了议案。

　　实际上，敖建南很快就突破了制度设计的框架，有些事情不经过人大代表，直接就反映了。

　　2004年1月9日，敖建南给时任深圳市长李鸿忠发了一份长达20页的电报，反映月亮湾片区环境的不堪，落款是“老党员敖建南”。

　　随后，深圳市政府于当年3月16日召开市容环境综合整治“梳理行动”动员大会，向城市“脏乱差”开刀。第一枪就在月亮湾打响。

　　现在，敖建南经常会做一些“超出职责范围”的事情，出租房的事情，他管过，修路封路的事情，他也过问。

　　由于敖建南跟政府部门的熟识，很多居民的正当诉求经过他的反映之后还都能解决。

　　不过，一直支持敖建南的南山区人大常委会助理调研员黄龙华觉得，敖建南做事还应该通过人大代表去反映，因为给他们联络员的职责定位就是“人大代表的助手和秘书”，最起码也应该形成文字材料让人大代表过目后签字，再受委托去反映。

　　而敖建南自己认为，在需要提议案的时候，可以通过人大代表，但平时一些问题则可以直接反映，提高效率。

　　特别是2005年，敖建南被选为荔湾社区居委会副主任之后，他的身份界限更加模糊了，“什么都不说，我还可以以一个业主的身份去反映问题嘛。”

　　长传 社区很多事情不经过工作站就去找联络员

　　在荔湾社区居委会主任李秋璇看来，敖建南确实做了一些事情。她说，以敖建南的身份可以直接找有关部门反映，而她还兼着街道设在社区工作站的站长，有自己的领导，只能是逐级反映问题。

　　此问题的背景是，居民委员会作为自治组织存在已久，随着社会的发展，基层社区治理难题不断，居委会陷于行政事务，牵扯了社区自治的精力。根据深圳市的部署，南山区2005年在全区成立了具有行政功能的机构———社区工作站。但人员却与居委会合一，形成“一班人马，两块牌子”，很多居委会主任兼任工作站站长。

　　“工作站站长肯定不敢像敖建南那样敢讲，而且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调研。”南山区环保局局长李健就说，跟敖建南联系作用会明显一些。

　　南山街道办事处副主任刘权林开玩笑说，自己的工作也有“违规”之处，“按程序很多事情应该找工作站，但我现在经常不经过工作站就找到了敖建南。”

　　解围 联络员被认为既能做群众工作又能为政府分忧

　　而与一般的社区维权公众人物不同，在敖建南那里，除了业主，政府也能从中受益。

　　“有了老敖这帮人，我们也觉得执法时腰杆硬了一点。”蛇口港公安局交警大队一湾中队副中队长汪力群记得有一次，值班民警在月亮湾遇到一违章的大货车，当民警要拖车的时候遇到了阻拦，司机还纠集了一帮人围攻交警。

　　最后，交警队向敖建南求助，敖建南等人大代表联络员告诉闹事司机：“我们是人大工作站的，有事情我们可以向上反映，但现在不能妨碍交通。”最终将事态平息。

　　现在，交通队与人大代表工作站关系融洽，有事可以直接反映到交警队。

　　“直接反映，我们的压力也小一些。”汪力群说，“如果有事情向上反映，层层下压到了我们这里就是督办了，显然是有压力的。”

　　在南山区环保局局长李健看来，敖建南与人大代表还不同：“人大代表向政府施压，却不怎么会做群众工作，但敖建南还能做群众工作，为政府分忧。”

　　当地一位官员还说了这样的话：“敖建南的影响已经出去了，跟市委书记、市长都有联系的渠道，他反映的问题大家也会重视一点。”

　　敖建南清楚自己的角色，也坦言自己在与政府部门打交道时“悟”出了一个道理：注意和政府部门搞好日常关系，最终解决问题还得靠政府部门。

　　2003年正月初八是年后上班的第一天，他便领着联络员去环保局拜年，然后去区委拜年。市民主动给区委拜年在南山区还是第一次，一听说，区委书记带着四套班子的领导出来接见。

　　关于参选人大代表，敖建南自己的说法是，“不论处在何种角色，只要能发挥作用就行，不一定非要竞选人大代表”。

　　对此，深圳大学当代中国政治研究所所长黄卫平教授分析，人大代表工作站能存在的原因之一，就是特殊情况下民间人物与政府之间博弈的结果。

　　敖建南反映问题后，政府与他接触，但他不是最直接的利益相关者，与这样的人商讨能减轻政府的压力。同时，敖建南他们反映的问题也是有些部门想解决的，基层行政部门也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向上施压，借力发挥，最终形成了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