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纽约
BY 河 西
纽约是一个无穷无尽的迷宫,不管你走多远,不管你走进了了如指掌的街区还是其他什么地方,总会让你有一种迷失之感。这种迷失,不仅是找不着北似的地理学意义上的迷惘,更是一种内心的惶惑。
《玻璃城》中的奎恩不知道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为什么要来打扰他平静的生活,在此之前,他在纽约与世隔绝,过着和怀特相似的生活,他不和任何人来往,连自己的稿酬和版税,也都通过代理人来处理。然后,终于有人给他打电话了,要找的却是“保罗·奥斯特”,这是个奎恩根本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人。
奎恩因此陷入了迷津。当保罗·奥斯特出现在保罗·奥斯特自己的小说中时,他是一个作者、一个叙述者还是一个被叙述者?这三重身份似乎被统一或者说混淆在了一起。这正是保罗·奥斯特所希望达到的效果。在一段讨论《堂吉诃德》的文字中,保罗·奥斯特阐释了他对《堂吉诃德》的一种个人化看法。塞万提斯声称自己在托莱多市场上发现了一部由阿迈特·贝嫩赫里的阿拉伯人所创作的《堂吉诃德》,保罗·奥斯特大胆地认为,塞万提斯所看到的这部阿拉伯文版,只是堂吉诃德创作然后被阿拉伯人翻译成阿拉伯文的版本,但问题在于,这样一来,在这个文本中,塞万提斯也成了文本中的一个角色,也是堂吉诃德笔下的一个人物,而堂吉诃德又是塞万提斯述说出来的。于是乎,这一结论制造了一个无法确定作者的迷宫式循环,保罗·奥斯特在《纽约三部曲》中所要达到的目标,何尝不是他眼中的《堂吉诃德》?1986年出版的《纽约三部曲》是奥斯特的成名作。这是一部由《玻璃城》、《幽灵》以及《锁闭的房间》三个独立的故事组成的中篇小说集,通篇采用侦探小说的外壳,但小说的结局却不了了之。在奥斯特看来,人唯一发现的就是自己一无所知——就像一本书的作者和角色,有谁能分得清他们究竟谁是谁?这种极端悲观主义的信念困扰着这位卡夫卡主义者,让他相信,自己不过是一个终将被纽约所抛弃的人,在纽约,他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在港片《玻璃之城》中,黎明和舒淇不仅饰演一对寻访自己父母的子女,也饰演他们作为情侣的父母。这是一个有趣的对照性银幕形象。既是父母,又是子女,这种“影像的乱伦”在保罗·奥斯特眼中并不算什么。事实上,他一直在致力于制造这样一种迷乱的场景,这和建筑大师库哈斯不谋而合。后者用一部宣言似的《癫狂的纽约》来描述纽约这家“斯芬克斯旅店”,这座城市的精神分裂特质让居住于其中的人们也感到了精神上的一次危机。在某种意义上,保罗·奥斯特所感受到的身份的焦虑,正来源于城市的现代性特征。纽约城混合着不受干扰的私密性和意外相遇的狂喜,相对于那些人口密集的社区,它成功地将每个人孤立起来(只要他想要这种生活的话,他就能如愿以偿,我想大概没有什么人会表示他不需要给自己一点私密的空间),以隔绝外界每分每秒都在上演着的或狂暴或精彩的故事。于是,那莫名的、不可排遣的孤独造就了保罗·奥斯特,以及他笔下迷宫式的场景和人物。美国《村之声》周刊评价说“凭借着对神秘小说全面彻底的探究,保罗·奥斯特也许是开创了一种全新的小说叙述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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