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苦雨励湘魂

　　在他乡的城市，遇到一场豪雨。隔着车窗，遂忆起故乡长沙的一城苦雨。

　　童年生活在长沙仄仄街巷桐荫里的外婆家，那是一幢危如累卵的老房子，每年舅舅总要上屋顶“检瓦”，免得湖南黄梅天的阵阵苦雨来临时，外面下大雨，屋子里面漏小雨。

但每每到了长沙的雨季，外婆还是免不了用大大小小的脸盆去接住这天上的水。不过，我听着雨水打在盆子和桶子里的嘀答声，觉得好似音乐。如今，长沙棚户区多已拆迁，想要与苦雨亲近，听雨打青瓦，雨滴脸盆水桶的天籁之音，很难了。

　　在雨中，我爬过几次岳麓山。记得山中总难免雾气荡漾，岫烟渺渺。我撑着伞，不紧不慢走在寂静山路中。雨水时不时飘进伞来，拂过我的脸，嗅过我的头发，有时，半边衣裳也湿了，忽然就想起李健吾的《雨中登泰山》，内心感叹，“‘层峦叠嶂都成了水墨山水’，雨中的岳麓山与泰山都是一般秀丽澄净啊！”不，还是有点不同，至少长沙岳麓山的雨中，曾有一位伟人在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的年华，曾奔跑在山中，实施他的“风浴”“雨浴”的人生理想……

　　后来，我长大了，感觉长沙的雨季已影响我的生活。因为，衣服洗了后，在阳台屋檐下晒了一周，还是“夹润”的，当然，这时候床上的被子也是潮乎乎的。管不了那么多，照样，我们在夜里把这湿被子盖在身上蒙住头，听外面不知何时能止歇的雨声。想：天晴了，一定要好好晒晒被窝，在阳光里歌唱。

　　凤凰卫视去年做过一期湘军题材的专题片。长沙的唐浩明、梁小进、谭伯牛都面对镜头讲述湖南人那段引以为骄傲的历史。镜头转向曾国藩老家时，画面里，瓢泼大雨落在房顶层层叠叠的青瓦片上，溅起水花，雨水一滴一滴沿着屋檐落下……这片景致，我最是熟悉不过。据说湖南人就是在这拖拖拉拉、没完没了的雨水中，习得“霸得蛮，耐得烦，经得搞”的性格，这滴沥不休的长沙的苦雨，还总会让一些湖南人，锻成苦中作乐的脾性，而他们也总是勇于在历史的泥泞道中，敢于顶风冒雨负重坚韧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