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首都柏林市长坦然公开同性恋性取向

　　同性恋市长玩转柏林

　　本刊特约记者 青 木 发自柏林

　　他是德国一名同性恋者，经常出入于同性恋酒吧，甚至举办过“性虐待狂游行”；他不知道“3＋（8×2）”的计算结果，也不知道本国很多重要的历史事件；但他居然是一个大都市的掌门人，并很有可能成为下届政府总理……他就是德国首都柏林的市长克劳斯·沃维莱特。

　　这位被媒体称为“德国最有争议”的政要，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何以在政坛迅速崛起？他当选下届德国总理的可能性有多大？带着这些问题，记者日前对他进行了一次深入的采访。

　　“我是同性恋，这挺好”

　　此前，记者已对沃维莱特进行过多次面对面的采访，并屡屡在一些公众集会上与他谋面。在记者看来，他的外形似乎从未发生过变化。现年53岁的沃维莱特，如几年前一样——高大魁梧的身材略显发福；长着一头银发，却并不是因为他已经苍老；虽是在政坛打拼多年的政要，两眼却时时透着单纯；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告诉别人他很干练……

　　记者不止一次听到沃维莱特自称“柏林之子”。1954年，他出生于柏林一个贫苦的单亲家庭。母亲靠做清洁工，用微薄的收入将沃维莱特和他的4个兄弟姐妹拉扯成人。沃维莱特是家里5个孩子中第一个上大学的。他读的是法律专业，梦想着将来成为一名法官。但最终，他投身德国社会民主党（即社民党），并迅速崭露头角——1995年进入柏林市议会，1999年升任社民党党团主席……

　　2001年，沃维莱特参加柏林市长竞选。他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一炮走红”的。当年6月10日，在社民党柏林地区代表大会上，他在演讲中大声宣布：“我是个同性恋者，这挺好。”

　　“当初为何要‘不打自招’？”记者疑惑地问。沃维莱特未加思索：“这种事难免被人评头论足、刨根问底，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先发制人。”事实证明，他这一策略的效果非常好。尽管300多名社民党代表中的大多数，并不认同沃维莱特的同性恋者身份，但都被他的坦诚打动了。最后，他被全票推举为市长候选人。更奇怪的是，沃维莱特公开自己的性取向后，其民意支持率不降反升。两个月后，他顺利当选柏林市长。

　　沃维莱特告诉记者：“我没有实施同性恋政治。我只是一个参与政治的同性恋者。”但是，他不可避免地成了德国政界的“话题人物”——很多人说他是“派对动物”，喜欢整晚在社交宴会上“摇动身姿”。记者就曾多次在这样的宴会上遇到他。他经常参加柏林的同性恋游行，还是同性恋酒吧的常客，并时常带着他的同性伴侣在公开场合高调亮相……

　　2006年9月17日，沃维莱特成功连任市长。在庆祝聚会上，他激动地给了同性伴侣乔恩·库比基“一个结实而温柔的拥抱”。

　　接手“烂摊子”

　　“柏林人并没有因为我是一名同性恋者就抛弃我。”沃维莱特心中充满对柏林市民的感激之情。因此，从走马上任之日起，他就下决心要让柏林换个模样。

　　“我有一个梦想：让柏林变成欧洲最吸引人们居住的地方。它应该成为一座位于欧洲中心的真正的国际城市，而且是一个智力中心。”在记者面前，这位柏林掌门人并不讳言自己的“野心”。几年后，沃维莱特的梦想开始成为现实——进入2007年，柏林先是被英国《金融时报》授予了“欧洲未来城市奖”，接着又被评为“世界最安全的首都”，并在“国际生活质量评比”中排名第一……

　　但最初就任市长时，沃维莱特接手的却是个“烂摊子”。“柏林市破产了。我现在是德国最穷的市长。”2002年，沃维莱特曾无可奈何地告诉记者。当时，东德和西德统一不久，工厂大量倒闭，企业纷纷破产，10万多人面临失业。

　　为挽狂澜于既倒，沃维莱特连烧了“三把火”——

　　第一把火，缩减政府开支。“柏林的财政问题不是因为收入少，而是支出过多。”沃维莱特强调。为此，他裁减市政府冗员1万名，卖掉了政府的100多辆“官车”；设置繁杂的报销程序，以防止官员公款吃喝。此外，为了弥补财政亏空，他通过出售市政府名下的房屋以及将公有企业私有化，增收50亿欧元。

　　第二把火烧到了大学。多数德国大学实行免费教育。沃维莱特就任市长后，立即取消了这一传统。他说：“我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给大学更多的钱，但是我们没有钱；要么我们从大学生那里收取费用”。

　　第三把火是迫使乐团和剧院转制。以前，柏林市每年都要为艺术团体支出8100万欧元。而沃维莱特上台后，先是一次性地为这些艺术团体注入5700万欧元的资金，随后就要求它们想办法自己养活自己。

　　经过沃维莱特大刀阔斧的改革，柏林终于解除了破产警报。

　　但是，治理柏林的政绩，并没有使沃维莱特远离争议的旋涡。

　　“柏林市长盛情邀请性虐待组织来柏林狂欢！”2006年8月，德国发行量最大的《图片报》刊出头条新闻。这让德国举国哗然。反对党基督教民主联盟讥讽道：“沃维莱特公开支持性虐待狂的行为，显示了他糟糕的品位。”但沃维莱特对此竟然回答说：“只要性虐待狂们没有触犯法律，希望大家能够宽容地对待他们。”2006年9月3日，人们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性虐待狂”，身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皮衣，走上了柏林街头……

　　当记者当面提起这件事时，沃维莱特依然“振振有辞”：“他们（指批评他的人）心胸狭窄。柏林是一个开放、宽容的大都市，文化背景和兴趣爱好不同的人，都能在这里舒服地生活。我身为市长，对此感到十分骄傲。”但就记者观察，多数德国人对他的这一举动颇有微词。这成了他身上一块洗不掉的“污点”。

　　救火英雄的“污点”

　　沃维莱特身上的“污点”不止一个。记者就曾通过电视节目，“发现”过一个。

　　2004年的一天，沃维莱特应邀参加一个全国性的电视直播节目。

　　“现在有一道非常简单的题目，大家肯定都知道，我们的市长肯定也知道答案，”主持人边说边转向沃维莱特，“纳粹德国在哪一年进攻波兰，从而引发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战争又是在哪一年结束的？”

　　只见沃维莱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摸了摸下巴，抬头望天，似乎在思考。“是在——嗯，啊——哪年来着——让我想想。”最后，他耸了耸肩，打算放弃。

　　看到这一幕，全德国的观众都目瞪口呆……在节目现场，一位观众大喊了一声：“1939年开始，1945年结束。”

　　“哦，是的，战争始于193——嗯，多少来着？”沃维莱特还是不知道答案。

　　那个声音又一次“咆哮”而来：“1939年！”

　　尴尬的沃维莱特这时才“恍然大悟”，连连称是。

　　没关系，还有一次机会——主持人又挑了一道极其简单的算术题，要给沃维莱特提供一次挽回面子的机会：“听好了，市长先生，3＋（8×2）等于几？”

　　沃维莱特挠了挠头，抱着一丝希望回答说：“是20吗？”

　　这显然不是一件小事。反对党抓住这一把柄，攻击沃维莱特“无能”。一位柏林市民则愤愤地说：“身为市长，竟连二战始末时间都不知道。这实在不可原谅！这是给我们的城市抹黑！作为市民，我觉得太丢人了！”

　　市长办公室赶紧发声明、作解释：“市长最近压力太大，或许他当时太紧张，‘怯场’了。”沃维莱特的发言人也出来打圆场：“有些话就在你嘴边，可能突然就是想不起来。这是人类的本性。”

　　记者就此采访过一些柏林市民。一位支持沃维莱特的市民对记者说：“你不要听那些风言风语，这种错误谁都有可能犯。人们更应该记住市长救火的故事。”

　　沃维莱特救火的故事，已被柏林市民津津乐道了好几个月。每次谈到此事，柏林市民都会说，他们的市长“是那么镇定、冷静”。

　　2007年元旦前夕的一个晚上，沃维莱特正在家中准备与同性伴侣共度跨年时刻。突然，伴侣发现天花板上冒出了浓烟，赶紧打电话通知消防队。这时，沃维莱特已经冲出房门，叫开了所有邻居的家门。一位邻居事后描述说：“当时我们正在品尝巧克力奶酪，突然听到市长先生一边按门铃一边大声喊‘公寓失火了’。我赶紧出去通知其他邻居，可发现所有住户都已收到了市长的通知。”大火很快被扑灭了，没有人受伤。在消防员灭火时，沃维莱特邀请邻居们到附近的一家希腊餐厅小坐，并请大家喝香槟，给大家压惊。

　　第二天，这件事上了德国《每日镜报》的头版，沃维莱特成了“救火英雄”。

　　“下届总理最佳人选”

　　有时候，德国政治让人觉得很奇怪——沃维莱特这样一个争议不断的人，居然会被视为下届总理的热门人选。

　　当前，社民党内部正在讨论一个很严肃的话题：在下次大选中，是否推举如日中天的沃维莱特作为该党候选人，挑战现任总理默克尔。柏林地区社民党高级官员迈克尔·穆勒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沃维莱特是出任联邦政府一级任何政治职务的理想人选。”据称，德国前总理施罗德及社民党高层，已“圈定”沃维莱特为2009年的总理候选人之一。

　　一些德国普通民众也对沃维莱特寄予厚望。一位名叫克劳迪亚的柏林女白领，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言语中流露出对现任市长的钟爱：“我希望下一届德国总理是个充满现代气息，同时具有政治智慧的政治家，以改变德国人死板、严肃的陈旧形象。毫无疑问，沃维莱特是最佳人选。”

　　德国媒体也开始关注沃维莱特的政治前途。《图片报》近日在头版头条刊登评论文章，标题是《沃维莱特会不会成为第一位同性恋总理》。文章说，如果沃维莱特顺利当选，他将是世界上第一个公开同性恋取向的国家领导人。到那时，人们也许会看到，德国政府首脑将携同性“第一配偶”出访各国……

　　在谈及这一报道时，沃维莱特露出了他招牌式的灿烂微笑：“有何不可？我们曾经问：德国会有女总理吗？而我们已经看到，我们有了一位女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