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专为文字而生”
在深夜轰鸣的机器中/夜晚疲惫得如同一个筋疲力尽的鱼/在窗外/在机台上游动着——《塑料厂》
获得人民文学奖后,郑小琼陆续接到10余家媒体的约访,她一一谢绝,匆匆回到东莞。
2007年3月,郑小琼从流水线工人转做业务员,销售工厂的五金用品。为完成每月规定的业务额,小琼必须一家一家地上门联系客户,推销产品。3个月下来,她只卖出几个小物件,还都是诗友照顾的生意。一名业务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小琼沟通能力差,根本不适合做业务。
她没打算放弃。如果放弃,3万元的押金就拿不回来了。
约访郑小琼当天,正巧遇上东莞打工诗友小型聚会,郑小琼征得大家同意后,允许南方周末记者参加。傍晚,聚会因两个朋友无法请假,临时取消。郑小琼说,他们的聚会一年也只有一两次,大家出厂不容易,难得聚齐。
次日,郑小琼应邀参加一个主流诗人聚会,她独自坐在角落沉默不语,望着激扬文字的诗人们,只低头暗笑。“我是一个木讷的人,没有多少爱好,和大家也没有话说。”郑小琼将记者拉到一边,低声说自己其实害怕聚会,尤其怕与诗人聚会。
她的业余爱好就是上网,聊天,乐意接受记者通过QQ采访;她开了博客,有时一天连帖近20篇诗作。“在虚拟世界里,想说就说,没有隔阂。”
蓝紫告诉记者,这也是打工诗人的主要交流方式,这样的交往,让他们感觉自在,平等。“尤其是小琼,她仿佛专为文字而生。”
“诗人太神圣,我们只是只无脚鸟”
那个疲倦的外乡人/小心而胆怯/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胆小的人/像躲在浓荫下的灯光一样——《黄麻岭》
在东莞做出口贸易的台湾人许振泽特意约见了郑小琼。两人从诗歌聊到“打工诗人”群体,许振泽认为,打工诗人的出现是工人意识的觉醒,虽然力量薄弱,但他们有带动力。
郑小琼却反对“打工诗人”的称谓,“诗人太神圣,我们其实什么也做不了。”一次,郑小琼与诗友结伴爬山,被警察拦住,朋友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本书,挥舞着告诉警察,那是他刚出的诗集。警察不耐烦,将诗集打翻在地,把手一伸,“暂住证!”
“我们什么都无法改变,”郑小琼告诉本报记者,诗歌打动不了警察。虽然自己频频获奖,但对周围的工友毫无影响,包括同在东莞打工的亲弟弟。
郑小琼的工友们,至今不知道身边有一位著名的女诗人,他们都习惯喊她“245号”,或“装编制”。工友们从不看书读报,不关心工厂以外的世界,下班只看电视,或倒头呼呼睡去。
郑小琼给外界留的通讯地址在厂外,每个月去取一次信。她害怕工友知道她写诗,会问能赚多少钱;害怕老板知道自己“不务正业”,逐她出厂。
小她6岁的弟弟,上完初一便辍学到东莞打工,每月工资500块,却总买上百元的衣服穿,闲时痴迷打麻将,缺钱时才联系姐姐。
郑小琼拒绝了几份高薪文职工作,仍然推销着那些无人问津的五金产品,下半年,她打算换家工厂,重新做流水线工人。她说,一是为了完成东莞女工生活状况实地调查,二是为了继续写诗,“没了疼痛感,诗歌便没了灵魂。”
延伸阅读:
南方都市报:“打工诗人”: 无脚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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