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付秀华谈起儿子的病，便一脸愁云
6月8日中午，丰都树人镇岩口场村一社。
天空飘着小雨，一丝凉意不禁让人扣紧衣衫。12岁的小昆放学回家。他边走边说：“热死了，热死了……”
小昆骨瘦如柴，张着嘴不停喘粗气。他踉踉跄跄跑回家，顾不上给妈妈打招呼，丢下书包，脱下衣服，急忙跳进蓄满水的洗衣槽……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躲在门后的母亲付秀华直抹泪。
怪病男孩
他嘴里只长有三颗牙，其中两颗像长长的獠牙，并且，全身无汗腺。
小昆就是当地人所传说言的“龙人”。
他瘦得像根干柴棒，身高也不及七八岁的小孩。他头部偏小、双眼及下巴凸出、面颊凹陷、马鞍状鼻、眉毛稀少。更令人奇怪的是，他嘴里仅长有一颗恒牙和两颗尖齿，三颗牙齿直接从像肉柱一样的牙龈上长出，其中两颗尖齿分别长在下颚两侧，像狗或鬼片中僵尸的獠牙；他全身皮肤光滑，不见汗腺和汗毛。
在水中泡了约20分钟，小昆感觉舒服多了，遂起身穿衣。
一脸愁云的爷爷在一旁喃喃地说：“都是怪病闹的，造孽哟！”
“他没有汗腺，不能通过皮肤排汗降温，只能依靠大口喘气和跳进水里降温。可怜啊，我的儿！”付秀华的眼睛再度湿润了。
水中降温
“他上学要带一块毛巾和一个盆子，只要稍感觉热，就得立即用凉水擦身或跳进冷水中泡澡。”
“怪病是从小就患下的。”付秀华说，孩子的父亲是一个建筑包工头，一家生活原本殷实，早早就在当地修起了小洋楼。1995年，小昆呱呱坠地。首添男丁，家人无不欢欣鼓舞。但高兴劲儿并未持续多久——他们很快发现，小昆喜欢躺在冰冷的地上，大人只要一抱他，他就大哭大闹，并奋力往地上滚。为此，父母很不理解，开玩笑说“小家伙是蛇变的”。同时，小昆三天两头发高烧，一烧就是40摄氏度左右，吃药打针均不见效果。一次，小昆连续高烧3天，温度高达42摄氏度，竟连皮肤也变色了。家人随即给小昆操办后事，并将他放置在一个阴凉处。岂料，后事未办完，小昆竟奇迹般苏醒！
小昆一天天长大，家人不断地带他寻医问药，逐渐找到了病因：小昆身体没有汗腺，无法像常人一样通过皮肤散热，因此十分怕热。天气寒冷时，他生长发育良好，身高、体重有所增长，上学、干力所能及的家务也没多大问题。一旦天气稍热，他就受不了，需要随时用湿毛巾擦身体或泡在水里。尤其夏季，他上学携带的必不可少的两样东西是毛巾和盆子——只要身体稍感觉热，就得立即用凉水擦身，不然极易昏迷。两年前，小昆刚转到一所新学校，上课时，他突感燥热，遂冲出教室找凉水擦身，为此而遭到老师误会。
每年的三伏天，更是小昆的“生命禁区”。他不但整天要呆在阴凉处，并随时在身边放一盆凉水擦身；同时，每天还要泡六七次凉水澡，一泡就是几十分钟。小昆目前就读于树人镇水三口井小学5年级。该校校长兼小昆数学老师秦宗平证实：因身体不适，小昆在校可享受上课随时离开教室、不上体育课等特殊待遇。
“久而久之，小昆对水形成了依赖，一刻也离不开。一旦发现身边没了水，心里就十分恐惧，人更是心慌意乱。”付秀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两颗獠牙
“他两年时间长出这两颗獠牙，吃饭像一个掉光牙的小老头。”
“除了排汗不畅，小昆还有一大痛苦。”付秀华称，普通小孩在一两岁时便开始长牙，可小昆3岁了嘴里仍没有动静，就连牙床也没有生长的迹象。家人十分着急，带着小昆四处找医生，得到的诊断结果基本是：“缺钙”和“发育迟缓”。为此，她几乎把钙片当饭一样给小昆吃。可钱花了不少，牙却没长出来。
直到3岁多，小昆才长出第一颗牙，可这并未让他的家人感到欣喜。付秀华说，小昆不像正常小孩长有成排的牙龈，他的牙龈像肉柱，牙齿则直接从肉柱上冒出。即便是这样的“怪象”，小昆也用了两年时间，才长出三颗牙齿，且从此再没继续长，直到现在。而长的三颗牙分别是一颗恒牙（即大牙）和两颗尖齿，其中两颗尖齿分别位于下颚嘴角两侧。由于没有门牙，两颗尖齿看上去就像恐怖的獠牙。
“由于牙齿缺失，小昆只能吃流食，就像一个牙齿掉光的小老头。”付秀华心痛地说，虽牙齿缺失，但看见好吃的东西，小昆仍想尝尝，经常将嘴巴弄得鲜血直流。前不久，她家桃子成熟，小昆见家人吃得很香，便拿起桃子在仅有的三颗牙上划，吸果汁，可此办法让他非常辛苦，稍有不慎，桃核便划伤牙龈。后来，他灵机一动，偷偷把桃子藏起来，准备等桃子软后再吃。哪知，他弟弟一时贪嘴，将他偷藏的桃子吃了。为此，小昆伤心地大哭了一场。
“龙人”传言
“因他长着‘獠牙’，生活又离不开水，当地人将他看成是‘龙人’。”
“小昆患病多年，家人并未放弃医治。”付秀华称，从小昆出生到现在，为支付高额的医疗费，他们几乎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换成钱，就连她的一头长发也剪去卖了钱。父亲为多挣钱给小昆治病，在工地上与人发生冲突，被抓进拘留所。多年来，父母虽寻遍名医，小昆的病情却没有丝毫起色。
由于其家毗邻丰都鬼城，加之小昆的病久治不愈，不少人便自然将其跟鬼神联系起来。付秀华说，在家里老人的强烈要求下，他们请风水先生到家看风水。有人说是她家祖坟出了问题，有人说是她触碰了不吉利的东西……其中，一位风水先生在仔细询问她怀胎情况后，得知她是在海南与丈夫承包工程时怀上小昆的，便立即结合小昆长着“獠牙”和离不开水的特征断言，小昆是龙投的胎，是一个“龙人”。至此，小昆是“龙人”的传言不胫而走，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
邻居秦廷安等证实了这一传言。
不治之症
“他患了一种因基因变异引起的、罕见的先天性疾病。”
付秀华并不相信这些鬼怪说法，她将小昆带到主城一家大医院检查。医院对小昆作了生长发育障碍、先天性外胚叶发育不良、呆小症、垂体前叶功能减退症等检查，最终诊断为：先天性外胚叶发育不良(congenitalectodermaldysplasia)。
“他并非是‘龙人’，而是患了一种因基因变异引起的、罕见的先天性疾病。”重医附二院内分泌科专家刘东方说，她从医15年，从未遇到过这种病例。
刘东方介绍，该病多发于男性，主要症状有：出汗少或无汗，严重者夏季会发烧；面容特殊，额头凸出，颧骨高而宽，鼻梁塌陷如马鞍形，鼻尖小且上翘，口唇增厚；牙齿异常，乳牙及恒牙完全缺失或部分缺失，残留的牙齿呈圆椎形，歪曲不整；牙龈萎缩，唾液腺发育不良；毛发异常，眉毛外2/3缺失，头发稀疏，细而短；体格矮小，可伴其他发育异常；组织病理示表皮萎缩，真皮内小汗腺缺失或发育不良等。
她称，目前，医学界对该病尚无有效治疗方法。但患者应注意自身保养，如限制体力劳动，不宜在热环境中生活等。（感谢秦先生提供新闻线索，文中小昆为化名）
记者 韩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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