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质量报告：头顶上的安全

　　主持人：共同打造有质量的生活，这里是每周质量报告，大家好。我们都知道头部是我们整个身体的中枢神经所在，是非常脆弱的，所以，在一些高危险行业当中对头部的保护都被作为重中之重。大家在很多施工现场都看到过“不佩戴安全帽禁止入内”的警示标语，显然，安全帽被看作是一种重要的头部保护用品，那么是不是所有的安全帽真的都能成为可信赖的头顶安全的保护伞呢？

　　2007年4月6日下午,一名头部受重伤的建筑工人被紧急送到了浙江省第二人民医院的急诊室。

这名工人的头颅里插进了一根钢筋，送到医院时呼吸心跳已开始出现衰竭。虞军，是那天的值班大夫，他参与了救治伤者的全部治疗过程。

　　浙江大学附属第二医院神经外科医师 虞军

　　钢筋插在脑子里面，在脑子里面有25到30公分，那么它穿过脑子最后是到颈部，从颈部皮下这里出来。做这样的手术风险也是非常大的，可以说是也没什么希望，但是他病人家属要求即使他死亡了，他也不希望把这个钢筋还留在头上。

　　在伤者家属的要求下，医院还是通过手术把那根插在头颅里的钢筋取了出来。

　　浙江大学附属第二医院神经外科医师 虞军

　　病人手术后生命体征当时还平稳的，但是第二天情况就不行了，后来家属就放弃治疗了。

　　事故发生后，当地公安、检察院、建设局等部门组成联合调查组，对此事展开调查。经查，事故发生时，工地上正在往顶楼运送钢筋。一根钢筋突然从顶楼坠落，而受伤的工人恰巧正好从钢筋落地的位置走过。

　　工人

　　工人在这个位置，他不参与递送钢筋，他是在下面工作的，（钢筋）掉下来砸到他头上的，安全帽穿透了。

　　杭州市萧山区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矿山科科长 郭跃明

　　安全帽穿透以后（钢筋）从头部进去，从颈部出来。

　　调查组认定，工人的受伤属于意外伤害事故。但工人当时按规定佩戴了专门用于头部防护的安全帽，不应该造成这样严重的伤害。安全帽的质量开始引起了调查组的关注。

　　杭州市萧山区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矿山科科长 郭跃明

　　记者：钢筋直接穿透了安全帽，是不是安全质量也不太过关？

　　我们也怀疑这个问题，这个安全帽已经封存了，我们请有关部门进行鉴定。如果安全帽好的话安全保障系数会高一点。

　　事故发生后，浙江省劳动保护用品质量监督检验站的工作人员在事故工地上提取了一个同样的安全帽，进行了初步地检测。检验人员告诉记者，按照《安全帽国家标准》每顶安全帽上面应该有四项永久性标志，包括制造厂名称、商标、型号，制造年月，生产合格证和验证，生产许可证编号。

　　浙江省劳动保护用品质量监督检验站 史维克

　　他的标志上面仅有一个厂名和一个标准号，其他的东西是没有的，包括它的生产合格证、制造年月，还有产品明示的一个有效期也是没有的。那么就判整个产品不合格。

　　调查组认定，这名工人佩戴的安全帽是不合格产品。那么，这些质量不合格的安全帽又是来自哪里呢？记者在当地的劳保用品市场继续展开调查。在杭州北站小商品市场记者发现，多数经营劳保用品的摊位上都在出售标志不全的安全帽。记者注意到这些安全帽摸上去感觉很薄，这里的老板也承认使用这类产品安全得不到保证。

　　老板

　　你要买有人身安全保障的，就买这个。这个买一个（的钱）可以买那个好几个。这个28块一个，这种6块。

　　记者在天津、北京等城市劳保用品市场调查时也都发现了类似这样标志不全的安全帽。在北京市一家五金建材城的店铺里，记者找到了一种和那名工人佩戴的样式、质地都很相近的安全帽。这个安全帽用手轻轻挤压就会变形，用力一拉，这个安全帽甚至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老板

　　记者：没有检验报告吧这个？

　　没有检验报告，3三块多钱。

　　记者随机在市场上购买了几个与受伤工人佩戴的样式和质地很相近的安全帽，来到北京市劳动保护用品检测站进行检测。耐穿刺性能是考核安全帽坚固程度的主要性能指标之一。根据安全帽国家标准的要求，在这项测试中，安全帽扣在了一个模拟人脑的头模上，5公斤重的钢锥将从距安全帽帽顶一米的高度进行自由落体运动，国家标准规定，钢锥不能刺穿帽体接触到头模。

　　检测人员

　　这个（钢锥）不能接触头膜，像刚才这个帽子就是接触部分已经很大了。如果出现问题（锋利物品）就直接接触头皮，能够把颅骨砸穿，能够直接发生头皮损伤。

　　安全帽作为一种劳动保护用品，是工矿企业和建筑单位工作人员的必需品。据不完全统计，安全帽作为一种消耗品，我国每年的使用量大约在5000万只以上。早在2002年国家质检总局就对安全帽进行过监督抽查，合格率不到80%，而不合格的主要项目就是耐穿刺性能差。头部防护用品的质量直接关系到生命安全。而安全帽和摩托车头盔等头部防护用品恰恰是在质量上打了折扣。摩托车头盔连续几年的监督抽查合格率均不到30%，不合格的主要性能指标与安全帽一样，也是耐穿刺性能和抗冲击性能差。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些头部防护用品的合格率这么低呢？

　　主持人：根据不完全统计，我们国家各工种需要佩戴安全帽上岗的人员总数达到了8000万人以上。安全帽作为一种消耗品，每年的使用量至少也在5000万只以上，但是国家抽检的合格率却不到80％，这就意味着每年有不少于1000万只不合格的安全帽以保佑安全为名被我们戴在了头上。那么，同是头部防护用品的摩托车安全头盔，这种使用更广泛的产品，国家抽检更是连续几年它的合格率都不到30％。那么这些不合格的安全帽、安全头盔是怎么生产出来的？它们先天的安全缺陷又到底出在了哪里呢？

　　浙江省乐清市慎海工业园是各类防护用品的生产基地，当地集中了上百家这类生产企业。记者调查发现，这些企业不仅生产安全帽还生产包括儿童运动用头盔在内的各种安全头盔，其中产量最大的是摩托车头盔。厂家的销售人员告诉记者，他们销售的摩托车头盔价格相差很悬殊。

　　老板

　　最便宜的，夏天戴的。

　　记者：大概多少钱一个？

　　5块钱。

　　全盔的有十六、七块的到一百多块都有。

　　同样是摩托车头盔价格为什么相差这么悬殊呢？这位老板告诉记者，价格上的文章就在原材料的选择上。据专家介绍，目前我国多数大型企业生产头盔和安全帽多使用ABS材料做为生产原料。ABS材料是一种工程塑料，具有抗冲击性能好的特点。这种原材料的价格每吨大约一万五千元左右。那么，这位老板说的，他们选择的原料又是什么呢？凭此一项就能降低这么多价格？

　　工人

　　记者：什么东西生产的？这个是什么？

　　塑料。

　　记者：什么塑料？

　　最差的。

　　记者：最差的是什么东西？

　　这种料是从外面进过来的。

　　这种最差的原料究竟是什么呢？工人说，用这种材料制成的头盔质量很差。

　　工人

　　这个料不好。这个只是打来骗骗钱罢了。

　　记者：骗骗钱。

　　工人：要说牢固这个不牢固。这个用ABS料才能牢固。

　　在一家没有厂名的小厂里记者见到了这种价格便宜的原料。记者注意到，工人往注塑机内填充的是一种黑色的形状很不规则的塑料粒子。工人告诉记者，他们称这种原料为“回料”，“回料”的价格每吨只要3000元，价格只是正规ABS材料的五分之一。

　　老板

　　一般的头盔在30块以内的都是属于回料的。

　　在乐清华东头盔厂记者目睹了用回料生产头盔的全过程。工人把“回料”倒入注塑机的料仓里，不一会，这些“回料”就被铸成一个个头盔。记者注意到，这些头盔毛坯感觉质地非常脆，工人说这样的头盔轻轻一摔就会摔碎。

　　工人

　　这种料（打的盔）不行的，这种料（打的头盔）放凉了一摔就坏了。纯粹就是糊弄交警。

　　记者：戴这个东西就是为了糊弄交警的？

　　肯定嘛，按道理说交警碰到了不戴头盔要罚款，戴上头盔这个有什么用呢？没用的。

　　记者：就是装装样子。

　　这样的原料也同样被用来生产安全帽，在华东头盔厂的院子里记者见到了大量安全帽的半成品。

　　工人

　　一摔就坏了，没有用。

　　这样的头盔毛坯再经过喷漆、抛光、安装上帽衬和扣带等配件后，成品的头盔就制作完成了。这样的头盔质量究竟怎样呢？

　　老板

　　这个太阳晒过了有点臭味，然后就是戴在头上太阳一晒就软掉了。

　　记者：如果检测的话呢？

　　检测这些盔都通的过的，有些刚才那个垃圾盔是通不过的。

　　这位老板把用“回料”生产的头盔叫做垃圾盔，这种头盔和垃圾会有什么联系吗？记者在当地六家生产头盔的企业采访时都发现了回料和用回料生产出来的各式头盔和安全帽半成品。

　　工人

　　检查的时候就不生产了，就生产好的，不检查的时候又生产这个。

　　这种“回料”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呢？在一位知情人的帮助下，记者找到了当地一个专门生产这种原料的加工厂。这个厂位于郊外的一处空地上，从外面看不出这里与普通房屋有什么区别。但刚一走进这里，阵阵恶臭味就扑面而来。厂里的工人告诉记者，他们这里就是生产“回料”的，而生产回料的原料原来就是各种废旧垃圾塑料袋。

　　记者看到，在车间的一侧各种废旧塑料袋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垃圾山。一些塑料袋里还残留着没处理干净的垃圾。一名工人站在垃圾堆上把这些沾满污物的垃圾袋铲进一个大水池中进行清洗，水池里的水已经变成了黑色。

　　工人

　　记者：这样能洗干净吗？

　　这都洗干净了，那边水冲一下，然后洗干净以后放那个机器里就做成外面那个料子了。

　　据专家介绍，塑料回收行业中清洗废旧塑料是最关键的一道工序，需要用专用的清洗设备才能洗净杂质，而这样的设备价格非常昂贵。一些小企业为了节省成本，只做简单的清洗很难去除原料中的杂质，而杂质含量越多，回收后的再生塑料的塑性和硬度也就越差，这样回收后的原料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再利用的价值。垃圾袋被送入机器中熔化然后重新冷却成型，再经过机器打碎就成为了我们在头盔生产厂家里见到的“回料”。

　　老板

　　记者：这个料主要是干什么用？

　　这个料子做那个头盔。

　　记者：做什么？

　　做那个头盔。

　　这样的回收料每吨的价格在3000元左右，用这样的回收料制作的头盔毛坯每个成本不超过一块钱，成品头盔每个就卖到了10多元甚至几十元的价钱。

　　调查至此，劣质头盔、安全帽的秘密终于水落石出。一些塑料回收加工厂大量收购使用过的废旧塑料袋，经过简单回收处理后，打成塑料粒子，作为原料卖给头盔生产企业；头盔生产企业用这些原料生产头盔。这些基本上已经失去了使用价值的回收原料被头盔生产企业买来经过注塑、喷漆、抛光等处理后，成品头盔变得颜色花哨、外表光鲜令消费者难辨真伪。

　　河北省产品质量监督检验院是我国进行头盔检测的专业机构，他们曾参与起草了《摩托车乘员头盔》的国家标准，国家质检总局历次对头盔的质量监督抽查也都是由他们来主持完成的。记者把从浙江乐清市带回来的用回收塑料制作的头盔送到这里进行了检测。

　　李云鹤，河北省产品质量监督检验院高级工程师，《摩托车乘员头盔》国家标准的主要起草人之一。他给记者带去的头盔做了耐穿透性能和吸收碰撞能量性能两项测试。

　　碰撞实验中头盔将从1．83米的高度坠落，盔体不能破裂。这样才能保证摩托车乘员在交通事故的碰撞中头部不至于受到重创。

　　河北省产品质量监督检验院高级工程师 李云鹤

　　能量吸收要做四个点，每一个点要冲击两次。第一次冲击它就已经开裂。

　　根据国家标准，在耐穿透性能测试中6公斤的钢锥将从3米高度做自由落体运动，分别在4个点上对头盔进行冲击，要求钢锥不能刺穿盔体，这样才能保证在交通事故中摩托车乘员头部不会受到尖利物品的伤害。

　　河北省产品质量监督检验院高级工程师 李云鹤

　　拿起来看看，已经整个透了。我们在第一次做（穿透试验）的时候就已经穿透了。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按照标准要求判定它已经是不合格品了，而且是劣质品。

　　据统计，在摩托车交通伤亡事故中，70%以上都是由于头盔质量不合格或者没有佩戴安全头盔造成的。根据国家质检总局提供的数据显示，《摩托车乘员头盔》国家标准自1999年6月1日实施起，分别于2000年、2001年、2002年连续进行了3次质量抽查，合格率均不到30%，而合格率低的主要原因就是采用了劣质材料。

　　北省产品质量监督检验院高级工程师 李云鹤

　　新的原料的话，它的高分子结构相对比较紧密，一环套一环的。如果要是回炉重塑的话，它的整个的分子链要产生变化，这样的话，它的性质就要改变。所以，越重复使用机会越多，它的性质改变的就越脆，强度越来越低。使用再生塑料（生产的）摩托车乘员头盔合格率几乎是零，这是多年的我们检测得出的结论。

　　主持人：一方面，专家告诉我们这种使用再生塑料生产的摩托车头盔、安全帽的合格率几乎是零；但是另一方面，我们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这部分产品由于价格便宜占有绝对优势的市场份额，这不能不让我们倒吸凉气。回收再利用本来是件好事，但是用错了地方，不能不让人生畏。这种回收塑料生产出来的“摆设”什么时候能够彻底的告别我们的市场，我们才敢相信安全帽能给我们的头顶带来多一份可依赖的安全。

　　好，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如果您对我们节目有好的意见和建议欢迎发短信给我们，移动、联通、小灵通用户可以发短信到9999866。共同打造有质量的生活，这里是每周质量报告，下周同一时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