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永浩和他的牛博网

　　罗永浩和他的牛博网

　　■本刊记者/张雄

　　一个“牛人”办了个牛博网，为的是传播他认为有价值的东西

　　再过几天，罗永浩的牛博网就满一岁了。

　　牛博网仍然保持着每天更新，可是罗永浩自己的博客“傻逼老愤青”已经荒芜多日：最新的文章是一场足球局通知，发表时间是2007年6月28日。

　　这篇博文的评论页最后几条是网友的牢骚：

　　牛罗,你要是再不更新你的blog的话,我会以为你是不是已经挂了；

　　老罗是不是病了？怎么这么久没更新了。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党和国家还盼望着你多为人民服务几年呢。

　　…………

　　看客们显然对老罗的潜水感到不满。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几乎隔个一两天就有更新。

　　“老有人问我在干嘛？为什么不更新博客？我独自一个人在焦头烂额地办一个中等规模的网站，你说我在干嘛？”面对网友的抱怨，为牛博网忙前忙后的罗永浩多少有点情绪。

　　标准：有趣或深刻

　　2006年，罗永浩从新东方辞职，买了个服务器办起了牛博网。这个博客网站编制迄今只有三个人：罗永浩负责邀请作者和日常页面的编辑，合伙人黄斌负责网站的技术开发和维护，还有个文员做些文字粘贴的工作。博客作者最初以罗永浩的朋友为基础，经过一年扩张，目前写作者总人数已达到100。

　　“牛博网的日PV已达到50万，我觉得还是很满意的。”

　　罗永浩说牛博网之所以能在今天活得不错，完全是拜门户网站做博客做得太差劲所赐。“大的博客网站上那么多好博客，却很少获得编辑们的推荐。”

　　更多的作者来自于罗永浩在网上的搜罗。遛到某个博客，他觉得写得不错，就给作者去个邮件，绝大多数人都接受了罗永浩的邀请。

　　“一开始想把作者彻底拉过来，但开张三个多礼拜时牛博网服务器就被有关部门下令拔了一次线。我们意识到牛博可能朝不保夕，后来就很少邀请作者过来，而是只要求他们授权我们做一个镜像。但也有些人来了之后挺喜欢这里，就索性搬过来了。”

　　作为牛博网唯一的编辑，罗永浩的日常工作是更新页面和寻找新作者，前者并不用花费太多时间，100多个博客的更新文章，他在后台用两三个小时就能全部看完。但在“拉客”方面，罗永浩自己也承认他还不够勤奋和专业，“有时候晚上计划用六七个小时去找好的博客，但经常看着看着就一不留神被某些感兴趣的内容吸引住，看完了忍不住又去搜索相关内容的文章，一走神就是三四个小时”。罗永浩说他上网的时候如果不“四处乱窜”的话，现在牛博网的作者大概还能再多50%。

　　2007年4月，牛博网开放了普通用户注册（之前牛博网一直都是不开放注册的，只接受牛博网邀请的作者在这里开博客）。即便如此，普通人的文章想入罗永浩的法眼上牛博网推荐却并非易事。牛博网上受到推荐的文章，仍然大多出自老罗邀请来的博客。老罗有自己的偏好：有趣或深刻或两者兼而有之的公共话题文章最易受到推荐。

　　“其实也不都是时评政论，有时也会放一些软性的东西吸引读者。”罗永浩以他小时候的精神偶像——李敖为例，说明传播要讲究技巧。李在台湾卖政治书籍老被查禁，他便在封面放上裸体女郎照片。很多人都以为是黄色书刊买回去了，结果就成了李敖的读者。

　　最近，老罗把《男人装》杂志请到牛博网落了户。在老罗看来，这本男性杂志给了他不少愉悦，也给牛博网带来了一些生气。

　　“我其实很喜欢色情的东西，如果将来政策允许，我很有兴趣办本像《花花公子》那样的杂志。《男人装》上面的照片非常性感，但是每期只有那么几张，我希望做的是一个从头到尾都是这样的照片的杂志。”

　　“不过，”罗永浩想了想，把话题拽回到牛博网上，“到时候可能心里会有这样一种顾虑：如果真的因为那些东西吸引来了很多人，并且获了利，这时候就要怀疑自己的动机到底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去看那些你希望他们看到的东西——这个恐怕是很难分清的，所以我们不会放很多这样的内容，免得到时候自己折磨自己。”

　　口水战没意义

　　自古文人多是非，博客给文人口水战提供了天然战场，生性好斗的罗永浩更是博客口水战中的模范战士。在牛博网诞生前，罗永浩在他自己的博客上打过几场有影响的网络论战。遭到罗永浩讨伐的对象不是以缄默应对，就是在几轮交手后偃旗息鼓，不再应战。

　　有网民称罗永浩在论战中写的《怎样成为一个文坛装逼犯》（https://www.bullog.cn/blogs/luoyonghao/archives/152.aspx）可入选语文课本，罗对这个评价很满意。

　　“网络掐架其实没什么意思，而且也无所谓输赢，被修理的一方，即便体无完肤，只要脸皮厚、嘴硬，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至少他自己会这样觉得。” 罗永浩总结道。

　　不过牛博网开张后，站内此起彼伏的论争还是将罗永浩这个唯一的编辑一次次拖了进去。

　　“如果我是一个老奸巨猾的老板，我可以找一个编辑出来替我当冤大头，让他把事情都做完了，我再假惺惺地出来跟人道个歉，说这是我们编辑工作的失职，不该这样处理，我很抱歉，也很遗憾……这么干我也会，但我丢不起那人。”

　　罗永浩在新东方教书时曾有句名言：剽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他们老拿我这句话来噎我，说你老解释什么？呵呵。要是我自己的事我就不解释了，可我现在在做网站、做事业，很多时候不得不澄清一下事实。当然，澄清完了效果也未必好。其实，面对公众的时候，效果最好的通常都不是说实话，只是我宁可事情做不成也不想变得老奸巨滑。”

　　罗永浩承认一年前他打过的某些口水战有点无聊，“这是比较丢人的一件事，人家要跟我找茬，我就压不住火。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别人想害我也挺容易的，只要不停地惹我，我就会傻呵呵地一直陪他吵下去，哈哈”。他希望牛博网里能少一些人身攻击和意气用事。“如果作者们是为学术问题争得面红耳赤，我会很高兴，但要是执意要打意气用事的口水仗，我就会让这些文章不在牛博首页出现。我在自己的博客上也老跟人吵架，所以我就从牛博首页上把我的博客拿掉了。”

　　影响别人

　　在创办牛博网之前的五年里，罗永浩一直在新东方教书。“新东方在宣传材料里把自己塑造成一群理想主义者创业的形象，我看完很感动，觉得那里除了钱还有别的东西，结果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跟别的商业机构没什么两样。”

　　“有一阵很消沉。”罗永浩说，“我小时候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去做老师，因为中国的实际情况，本来教师是很让我反感的一群人。后来阴差阳错也做了老师，就想在那个位置上多给学生一些好的影响，赚钱赚得心里也踏实些。”

　　让罗永浩红遍大江南北的“老罗语录”，就是他上课时讲过的段子。这些涉及政治、社会、文化等问题的录音被他的学生们冠以“搞笑”、“爆笑”的头衔在网上疯狂流传。

　　多数学生结课时会在给他的评语中写道：好玩，太逗了，像说相声，周星驰第二。这让罗永浩哭笑不得，“有一段时间感觉自己的工作是白忙乎了，说了半天都被当笑话听了，不管说的是多严肃的事”。

　　也有一些学生感觉很受启发，进而认为罗永浩是思想大师，罗永浩也挺无奈：“我讲的都是些常识的东西，他们却认为我特别有思想，特别深刻，甚至还说我是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里的第七号人物，跟胡适、殷海光他们并列，呵呵。有一阵我的朋友们老拿这个恶心我，叫我“老七”、“七爷”什么的。这些学生读的书实在太少了。”

　　这种体验让罗永浩很受刺激，“一个国家的大学生都这样，可以想象没上大学的群体会是怎样”。

　　不过罗永浩仍然收获了一些成就感，每个班上总是有三五个学生能理解他的用意，课下会用邮件跟罗永浩切磋问题与主义。“在中国这样糟糕的教育环境下，很多老师一辈子没有给一个学生造成过好的影响。我虽然一个班才能影响那么三五个，但我教了五年书，一年几十个班，能影响那么多年轻人，我觉得我还是一个很牛X的中国教师。”罗永浩说。

　　牛博网的不少读者是在校大学生。当被问起办牛博网的动机时，罗永浩有些自嘲地笑道：“启蒙这个词现在都被说成是一个恶心词啦，但我不怕别人说，牛博就是想做成一个科学和民主的启蒙网站。我们老讲德先生、赛先生，讲了一百来年了，今天不还是有很多人在民主和科学方面是双盲吗，所以牛博网办下去总是有意义的。”

　　谁来养活牛博网

　　辞职一年的罗永浩说他心里有点发慌，不是因为没工作，而是因为没挣钱。“我是个有家庭的人，有老人、有老婆、有责任。现在生活虽然还能维持，但长期这样下去肯定不是个办法。”

　　罗永浩最近在写一本长篇小说，他指望着小说出版能挣点钱，维持明年的生计。“跟出版公司谈好了，大概能挣个十几万吧，省着用的话能再挺一年。”罗永浩说他小时候也有文学理想，写过不少诗歌、散文、小说。后来发现怎么写也达不到自己喜欢的作家的那种程度，兴趣慢慢就淡下来了。

　　一个做纯内容的网站很难在短期内赚钱，罗永浩已经做好未来两三年仍然不赚钱的打算。“如果干到三年牛博网还挣不了钱，那就得找一个能接替我的编辑。然后我去找一份薪水高一点的工作，用薪水养活那个编辑，这样就把牛博网维持下去了。”

　　实际上罗永浩早就想找个人接替他的编辑工作了，让这个急性子一年如一日趴在电脑前一篇篇翻看牛博网一百多个作者的所有文章——这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如果不是工作的话，我肯定不会看这么多网文。因为你看上2000篇自由主义的杂文，绝对不如看两个大部头经典来得有收获。但网站要做下去，现在只能这么看下去。”

　　罗永浩已经下了决心把牛博网做下去，“肯定不会停掉的，除非被关掉。即使关掉也没关系，我们再弄个驴博、马博，都是好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