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大草原
草原上的摔跤手
两岸记者采访成吉思汗守陵人那楚格
记者逗鹿
天空湛蓝,白云写意,牧民挥鞭,牛羊成群,这仅仅是草原的一个侧面,今日的草原还有另外一面:传统的蒙古包映衬着现代的高楼林立,牛羊的乳汁流进了机器轰鸣的食品生产线,游牧民族驾起摩托车,盖起了农场……
7月15日,来自海峡两岸的29名记者来到内蒙古大草原,开始为期10天的联合采访。出于同样的职业敏感,或许还有某种意识深处的相同情结,两岸的记者对草原的新和旧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蒙古包的卫星天线
当采访团两辆大巴艰难地穿越数百公里呼伦贝尔草原,到达蒙古包群落时,牧民们早就顶着烈日站在外头向客人挥手招呼,一张张古铜色的朴实笑脸让人备感亲切。
依然是传统的蒙古包,檀木为架,红柳为椽,外面包以蓝白两色的牛皮和毡子,代表着蓝天白云。蒙古包外停着摩托车,还架着“锅盖”卫星电视天线,一架白色的风力发电机高高耸立,上端三根风叶滴溜溜地转着。
走进牧民那日格勒的蒙古包内,我们看见有电风扇、电视机、收音机,还有沙发、床以及其他家具。小桌子上摆满奶酪、奶皮和奶茶,主人一个劲地劝客人吃喝。年约40岁的那日格勒乐呵呵地告诉大家,他家放牧着20头牛和600多只羊,一年的收入超过3万元人民币。
那日格勒说,有了卫星天线,牧民们如今可以收看60多个电视频道,而旗(县)里的居民都收不到那么多节目。正在那日格勒家做客的腾格思是那日格勒的小外甥,7岁的他跟父母一起过着游牧生活,通过电视,他对草原以外的世界知道得不少,“北京2008年要开奥运会,吉祥物是"福娃"……”等他到了入学年龄,就会被送到旗里去上学。
走出蒙古包,身着硬牛皮坎肩的黝黑小伙们已经摆开架式,表演起蒙古式摔跤。出场时,每个人都是弓腰抬头,大张双臂,两腿向外抡着圈儿跳跃而出,裁判一声令下就捉对厮杀。蒙古式摔跤很讲规矩,可以抓住对方的摔跤衣、腰带、裤带,但不许抱腿,不准打脸,不准突然从后背把人拉倒,不许触及眼睛和耳朵,不许拉头发,踢肚子或膝部以上的任何部位。
在摔跤手中,19岁的那庆是去年的自由式摔跤全国锦标赛冠军,他从小在呼伦贝尔体校学习摔跤,“体校老师来草原上挑人,我就被挑上了。”场地上还有几个十来岁的孩子,也都穿着小小的牛皮坎肩,不屈不挠地试图摔倒自己的大人对手,或许不久的将来,他们中有人会成为第二第三个那庆。
牧民们告诉我们,可惜我们晚来了几天,数天前这里刚刚举办过那达慕大会,那是内蒙古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节日,活动内容有摔跤、赛马、射箭、蒙古象棋以及篝火晚会、祭敖包、歌舞表演等,热闹极了。
500亩的“后院”
现年52岁的吴长胜年轻时也曾赶着牛羊逐水草而居,而今他住进了白墙蓝瓦的砖房,开上了夏利牌小汽车。在吴长胜家中的大彩电后面,墙上挂着儿子和儿媳妇的婚纱照,整个房间洋溢着喜气。半靠自己投资,半靠政府资助,吴长胜过上了“划区农牧”的生活。“划区农牧”实际上是一种新的定居生活生产方式,牧民变成了农场主。
吴长胜一家居住在呼伦贝尔草原南端的鄂温克族自治旗巴彦塔拉达斡尔民族乡,他家的“后院”有500亩之大,这片用铁丝网围起的草地,都是他的牧场。其中50亩地种植着玉米等作物,其余450亩供牛羊自由徜徉。夫妇俩雇用了工人来放牧牲口,挤奶用电动不锈钢挤奶器。
吴长胜介绍说,这50亩饲料地,是土地改良的成果。内蒙古草原多数地方不能长树,那是因为土壤营养层极薄,故而垦植需要专门的技术。由于饲料变得充足,吴长胜可以养更多的牛羊,他所饲养的35头奶牛给他带来了丰厚的利润。“我家的牛,合起来一天可以产250公斤左右的奶,这就是400块钱毛收入,一年毛收入就是十多万。”他自豪地说。
吴长胜的致富和内蒙古整体经济的发展是分割不开的。内蒙古被誉为“乳都”,近年来乳业发展一日千里,广大牧民随之受益,所以当地流传着“家养一头牛,吃喝不用愁。家养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说法。目前中国最大的乳业集团,一个伊利,一个蒙牛,都是内蒙古企业。
在内蒙古首府呼和浩特,两岸记者采访了伊利集团,它也是2008年奥运会的唯一乳业赞助商。据伊利副总裁胡利平介绍,去年集团营业额达到163亿元,需要200万头优质奶牛为之供奶,一年付给牧户的奶款就有100多亿元人民币,带动了几百万牧民发财致富。
除了牛,牧民最重要的资产还有羊。著名的火锅连锁店“小肥羊”,总部设在呼和浩特。精选的羔羊肉,特制的药膳底料,让两岸记者品尝到了草原的独特美味。1998年成立的小肥羊,5年后即成为唯一跻身中国500强企业的的餐饮类企业。如今,小肥羊的分店已经开到了美国、加拿大、香港和台湾,分店达716家之多。羊绒纺织行业的头雁是“鄂尔多斯”,作为绒纺行业第一枚中国驰名商标,品牌价值达56.83亿元。
在工业和自然之间
内蒙古自治区副主席郝益东告诉记者,1979年改革开放至2006年,内蒙古全区生产总值增长了21倍,年均增长11.7%。郝益东说,内蒙古的资源优势不仅仅在于畜牧,内蒙古自治区118.3万平方千米的土地下,埋藏着世界储量最大的稀土,全国储量第二的煤炭,还有大量的天然气。内蒙古的能源、冶金、化工、装备制造以及高新技术行业也已得到长足发展,和农畜产品加工业并列为全区六大优势产业。
绿地蓝天是内蒙古的灵魂,工业的发展是否会牺牲环境?好几位台湾记者对此十分关心。郝益东说,内蒙古最大的补连塔矿,所产的煤矿从出土到化作电力,全程“不见天日”,通过密封的高速运输管道一步到位运进电厂,焚烧后的废气也经国际先进设施过滤处理,把污染降到最低。近年来,内蒙古招商引资日渐扩大,据郝益东介绍,进驻的企业都要经过由专家和政府官员组成的评估小组作可行性分析,若企业的污染超标,就会被拒之门外。
在呼和浩特和包头,我们看到这地处北方半干旱地区的城市,放眼常有成片的树林,大片的草地,草地上还有成群的梅花鹿,天空看不到许多城市都有的雾霾,空气清新,阳光通透。在鄂尔多斯市达拉特旗乌兰乡的恩格贝沙漠,人工种植的草地和树苗顽强地压制沙漠,恩格贝原有的30万亩沙地,如今已经有12万亩化作绿洲。
郝益东说,近年来,自治区落实中央提出的科学发展观和构建和谐社会理念,把环境保护工作摆在经济发展的重要位置,在内蒙古自治区几项主要经济指标增长速度连续5年居全国之首的情况下,全区生态环境恶化的势头整体得到遏制,局部地区环境质量明显改善。据介绍,内蒙古全区目前有自然保护区190个,面积占全区国土面积的11.56%,其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22个,总数是全国之冠。
永远的成吉思汗
采访团副团长、全国记协港澳台办公室副主任杨青说,这次活动中记者们有“三忙”,除了写稿、发稿忙外,还有一忙就是看电视剧《成吉思汗》。的确,我们每天驱车奔驰少说也要五六个小时,这段时间就成为在车里看录像的大好时机。“虽然夜里赶稿子很累,还一大早就得起来赶路,但是看起《成吉思汗》来,两岸记者都是精神抖擞,舍不得睡觉!”杨青笑说:“大家都抢着坐前排位置,怕坐后面看不到。”
一次停车拍摄草原景色,大家越拍越起劲,舍不得回车,台湾新生报记者蔡荣宗手拢喇叭大喊:“开演啦!开演啦!快回来吧!”惹得大家大笑不止。
《成吉思汗》吸引人之处,不是片子的拍摄技巧,而是它每一个传递着草原历史文化的细节。那传说般的历史,金戈铁马的豪情,草原质朴却深刻的哲学,富有诗意的对白,嘹亮忧伤的草原民歌,呜咽的马头琴声,这些对来自海峡两岸的记者有着同样的震撼力。
成吉思汗作为草原英雄、一代天骄,被草原人民传颂至今。在成吉思汗陵,我们见到了达尔扈特人,他们为成吉思汗守陵已经近800年。13世纪成吉思汗去世后,元朝皇帝从宫廷守卫者中精选出500名最忠心的勇士,令其不分昼夜守护成吉思汗陵和主持祭祀,这就是达尔扈特人。他们忠于自己的职守,世代守陵至今。达尔扈特人的长子长孙从小学习祭祀用的藏语,口口相传,不落文字。达尔扈特意为“免除赋役的自在者”,历朝历代享受不服兵役不纳税的待遇。中国政府尊重草原的传统,还给予他们公务员的编制。成吉思汗陵旅游区管委会主任那楚格,是成吉思汗赫赫有名得力战将博尔术的39代孙,他说:“达尔扈特人对成吉思汗陵的守护将永远继续下去。”
在内蒙古的10天,历史和现实的影响常常交叠在一起,织出让人心潮澎湃的新图。“我们从小在课本里面学过的东西,今天在这里一件件看到,和记忆碰撞出特别的感触。”台湾中天电视台记者戴菉说。
魂梦系之的家园
采访团津津有味地听取蒙古族小姑娘导游介绍蒙古骑兵如何一人乘多马,奔跑如飞,如何在马背上吃喝睡觉,蒙古长袍为什么会有长袖长襟,蒙古人如何无痛苦地结束一只羊的生命……我们认真学习她教的蒙古族主客之道,进门接过银碗酒后如何敬天敬地敬祖先。
两岸记者来到了早已在歌中听过却从未得见的敖包。这是石头堆起的圆形尖顶堆,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它最早的功能是指引道路,后来逐渐被赋予神圣意义,成为蒙古人祭祖和祭神的圣地。在金帐汗部落,两岸记者冒着雨,给石块包上红绸,绕敖包三圈后,将石块扔到上面,表达我们对草原文化的敬仰。
在内蒙古艺术学校,我们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呼麦”演唱法,一个人同时唱出两个声音,令两岸记者惊叹不已一个声音从喉底里发出来,低沉悠远似乎直透大地深处,而另一个高亢的哨音却如百灵婉转,穿入云霄两个声音相差8度。据说,“呼麦”已经有千年历史,在全世界独一无二,如今已经被列入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我们听马头琴演奏家敖特根巴雅尔和他的学生合奏起《万马奔腾》。一贯舒缓悠扬的马头琴曲,被演绎得奔腾激昂。敖特根巴雅尔说,草原的传统艺术也应该与日俱新,他透露,2008年的奥运会开幕式上,这首曲子有可能会和世界见面。
在呼和浩特郊区德德玛音乐艺术专修学院,我们见到了蒙古族著名女中音歌唱家德德玛。德德玛老师1998年罹患中风,凭坚强意志才得康复,但至今走路不灵便。如今她减少了第一线的演出,专心培育学生。她说,自己40年前走出北疆荒漠时,完全不通乐理,有了中国音乐学院的老师教诲才有今天。而40年后,号称歌之海洋的内蒙古,多少年轻人拥有极高的歌唱天赋,却和她当年一样是“乐盲”。所以她在2002年建起这所学校,希望为家乡发掘人才,为年轻人实现梦想铺设道路。但由于资金有限,这所学院目前规模不大,硬件设施有待更新。德德玛动情地说:“希望有好心人给我们投资,我不会让他赔钱,一定把钱还给他。”语言平实,情意深切。
德德玛现场为我们唱起《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这首歌的词作者是台湾著名诗人席慕蓉。父母都是蒙古族的席慕蓉,1989年夏天第一次踏上蒙古高原,见到父母的故乡,感动莫名,写下这首歌词。
“父亲曾经形容草原的清香,让他在天涯海角也从不能相忘。母亲总爱描摹那大河浩荡,奔流在蒙古高原我遥远的家乡。如今终于见到这辽阔大地……”德德玛宽广浑厚的嗓音让人为之心弦震颤。当唱到“站在这芬芳的草原上我泪落如雨”时,她突然抑制不住掩面而泣:“真对不起,我每次唱这首歌都这样狼狈。”德德玛哽咽着说:“因为我的心情和席慕蓉女士完全一样。我出生在额济纳旗大沙漠,内蒙古的最西边,那里有美丽的胡杨树林,我觉得那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美……长大后,我很少有机会回到那里,时时刻刻,无论在哪儿,我特别特别想念我的家乡……”
虽然没有相似的经历,但我们却产生深深的共鸣。美丽的草原,在现代都市包围中幸存,这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净土,怎能不叫游子心魂系之?没有草原,就没有草原民族、草原的文化、草原的歌。草原人对草原的爱,已经融进血脉。有这大爱的庇护,我们相信草原会变得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