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女生角斗“裸奔诽谤帖”：警方表示难立案

　　北大女生角斗“裸奔诽谤帖”

　　◎ 文并摄/本报记者 陈万颖

　　“北大女生被诬裸奔”事件在律师的帮助下，将很快进入法律程序。

　　今年4月的一天，在加拿大留学的张颖意外发现自己已陷入一起谣言的漩涡。几乎是一夜间，她的名字和个人信息被安在一组不相干女子的裸照上，在很多华人网站上被广泛传播。

　　曾为北大传播学研究生的张颖于是开始研究网络谣言制造、传播的方式。当发现谣言背后有更大的恶意时，她中断学业回国维权，更像是在寻找谣言的阻断机制。

　　比起发帖人，张颖认为网站更有责任。网站不仅为谣言高效传播提供了平台，而且在谣言被澄清后仍然放纵其传播。但她两次去报案，都未被受理。

　　张颖说：“我不一定能赢，但我不能接受自己输”；网站认为自己一诉一管做法不违规；法学专家对网站是否要为博客、论坛中的谣言负责，没有定论。

　　在这场亲身投入的“司法实验”中，张颖、网民、网站、专家，都在等待一个结果。

　　警官犯难：网上诽谤如何立案

　　7月30日下午，张颖和律师向海淀派出所第二次报案，跟上周五的第一次报案相比，效果好多了。接待他们的李警官给张颖做了一上午笔录，一大摞网页公证材料也全部交给了警方。不过李警官表示，目前还不能确定是否受理此案。

　　第一次报案 警方说证据不够“硬”

　　警方的谨慎，从第一次报案时就表现出来了。当时李警官认为张颖提供的证据不足，没有接下案子。那次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张颖告诉李警官，从自己的资料中可以推测出最先把她跟那个裸体女人联系起来的帖子，是在“北美华人网”出现的。

　　李警官停下了手中的笔。“那个网站服务器在哪？”

　　“美国。”张颖又马上补充：“但是国内看得到的，并没有屏蔽。全球华人都能看到。”

　　“这美国的事咱海淀还真立不了。”李警官说。

　　张成茂律师立刻解释说，张颖最近在北京海淀的某个网吧上看到了这些帖子和图片，随后在海淀区的一个公证处做的现场公证。

　　李警官表示要请示领导。将近半小时的等待后，李警官回来了。他告诉张颖：“我们还真是第一次接这种案子。”

　　张颖描述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李警官抬起头，有点不解地问：“那照片不是把你和别人的身体合成吗？”在得到张颖和律师的否定答案后，李警官认为目前张颖提供的材料不够“硬”。希望张颖和律师能够再搜集更多的材料后再来报案。

　　“你最好找到有那些裸体照片，还有你的个人资料，不要是写‘张某’的，最好是有你的全名和全部个人信息，而且要在同一个人发的帖子上。这样我才好给你接。”李警官告诉张颖。

　　这些资料都在张颖的手提电脑里存着，但警方要求交纸质材料。

　　周六下午，张颖专门去中关村买了一台打印机和几包打印纸。“这样比较省。”张颖说。

　　是否受理警方还在斟酌

　　“第二次报案的情况我们很满意，海淀分局很重视。”张颖的代理律师张成茂告诉记者，“接下来警方是要按照刑事侦察方式来处理还是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来处理，那就是警方的工作了。”

　　张颖报案时提出了两点要求，一是找出最早把她的个人资料安到照片中那个裸体女子身上的人，二是举报某些门户网站传播色情淫秽图片。

　　“我们还没正式接这个案子呢！”记者拨通负责接待张颖的李警官的手机后，李警官说。当记者询问是何原因时，他表示不方便接受采访。

　　虽然还不知道下一次再去派出所是什么时候，但张颖和律师显得胸有成竹。“警方既然没接过，应该给人家时间。接下来警方需要什么证据，我们也会随时提供。”张成茂说。

　　张颖被诬“裸奔”大事记

　　■2007年3月底4月初，名为“中国女学生北欧‘裸捐’”的帖子先后出现在一些华人网站上。帖子的主体是一组裸体图片，图中女子被认为是北大02级新闻与传播学院女研究生张颖，在北欧裸行募捐。

　　■2007年4月6日，新民网报道称帖子中提到的北大女生确有其人，但并非裸体图片中的女子。在加拿大求学的张颖因为这则报道首次获知此事。

　　■2007年6月底，张颖发现一些门户网站的博客和论坛中仍然有谣言在发布。

　　■2007年7月，张颖中断学业回国开始维权。目前其律师已向新浪网发出法律意见书，更多门户网站也会在诉讼的考虑范围内。

　　痛恨“标题党” 张颖转投“诉讼实验”

　　张颖认为伤害她更深的是网站

　　与“铜须门”等事件中受到网络伤害的人们相比，张颖并没有把揪出造谣者作为维权重点。

　　“对发帖的人我嗤之以鼻，这么猥琐卑鄙的人不值得我去fighting？网站的做法才真正伤害了我。它不仅为谣言高效传播提供了平台，而且在谣言被澄清后依然放纵它的传播。”张颖不止一次这样说。

　　谣言澄清后还在网上传播

　　7月28日，记者亲眼目睹了张颖所说的网站对她的“伤害”。

　　“张颖！你快过来看！”一位来自天津老家媒体的记者喊道。“这是什么？这怎么回事……”张颖喃喃地说。屏幕上是一个新浪博客，标题是“北大女生张颖北欧裸奔募捐”，有最全的那组裸体照片，而且完全没有打马赛克，发表日期是当天凌晨零点左右。而7月20日，张颖的律师张成茂刚刚向新浪递交了关于此事的法律意见书。

　　律师让张颖赶紧保存页面，并且联系公证处公证。周围有三四名记者，几乎同时掏出相机，把镜头对准了正在保存页面证据的张颖。

　　一片沉默中，只有快门的“喀嚓”声连续不断地响着。

　　张颖突然扔开鼠标，捂着脸冲了出去。她在走廊里徘徊，但她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可能是拍照的声音把我刺激到了。我不能忍受自己和那个裸体女人出现在一个画面里。”张颖对记者说。

　　在之后的交谈中，张颖告诉记者，只有这次现场失态，是她没有掌控住的。从回国到找律师到公证到报案，虽然每一步都并不顺利，但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一则澄清性报道让张颖知道此事

　　今年4月6日，周五，加拿大萨省大学的实验室。张颖做完实验后用实验室的电脑上了会儿网。她看到了一个怪唬人的标题，说北大女生在北欧“裸行募捐”是假新闻。张颖在北大读了7年书，一般看到和母校有关的标题都会点进去看看。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条来自新民网的新闻里有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女子的裸体照片，还有自己的个人资料，包括北大新闻与传播学院，以及她是当年的天津市高考状元等信息。

　　她用百度搜索，哗啦啦的好几个页面出来了，她发现这则澄清报道针对的是之前网络上一组裸体图片和网友或轻佻或愤怒的留言，这些留言全部是给她的——所谓的“裸行女子”，北大新闻学院女生张颖，天津市高考状元。

　　张颖两个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指插进头发，抓起头发往上拉扯。“这是我当时最爱做的动作。头简直疼得没法说，但是我这样会让我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张颖说。

　　张颖逼着自己做了很多以前从没做过的事情。只要上网，就和同学、朋友们不着边际地乱聊天，唯独不聊“裸奔募捐”这件事。5月底，张颖在一个同学的提议下去美国旅游。之前，她一遍遍地写旅游签证的申请材料。反复搜集行车路线。“幸好有这些琐事，否则如果让我一个人呆在那个环境里，天天想着那个谣言，我可能会承受不了。”

　　研究互联网谣言传播机制

　　旅行回来后，张颖决定用亲身经历写一篇论文，研究互联网上谣言传播的特点和影响。作为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硕士，她觉得这样能够给自己一个交待，也是唯一可行的反击方式。

　　在搜集和整理资料时，她使用了研究生时学到的文本分析和社会心理学等方法。“评论的伤害性非常明显，网友指名道姓骂的就是我。但我不得不去看，因为那些评论很重要，我要做的是谣言传播机制，包括社会对它的反应。”张颖说。

　　还有让她啼笑皆非的时候。有人把那一组裸照做成MTV，配了首爱情歌曲。图片可以拉近拉远，好像照片里的裸体女子正朝你走过来。

　　“它是以我的名字和‘北大’为标题，最后就剩下无奈苦笑了。这个事情怎么传播成这个样子？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了娱乐话题了。”张颖说。

　　她的本专业学习几乎中断。每天醒来睁开眼就开电脑上网，用百度搜索、另存，不断重复。忘记要喝水，忘记要吃饭。只有头痛得忍受不了时，才躺倒在地板上。但哪怕躺下，她的大脑里也不停地有这些图片、词语在进进出出。

　　“标题党”做法激怒她回国维权

　　搜集论文资料的工作一直持续到六月底，她还没来得及理出论点的头绪。有一天，她看到一个门户网站的博客中居然把新民网的澄清性报道改头换面，变成证实那个裸奔女子就是张颖。

　　而在另一个门户网站，记者在张颖的提示下进入4月10日的页面，发现当时的网站编辑们还用非常唬人的假标题来包装这篇来自新民网的澄清新闻。单看这个被标注为红色的醒目标题，会让人误会成那个在海外“裸奔”的女子就是“北大女状元”张颖本人。里面的内容让张颖更不能忍受，“真正的澄清新闻放得很小，看起来倒像假新闻。你可以看一下图片说明，实在太恶心了。”记者看到下面的网友跟帖中，几乎全是对北大女生“张某”的谩骂。（应张颖和律师的要求，这里隐去这些网站的名字）

　　这时张颖意识到自己的名字和裸照“对接”完全是主观故意的，而此前她还一直以为是无心之过。

　　“标题党，新闻编辑手法不当。这绝对是人为主观故意。”张颖说。

　　当时还身在加拿大的她一拍桌子，骂了句从没骂过的脏话。回国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决定了的事情。如果说之前网友的做法只是让她痛苦和不快，那么网站的做法彻底激怒她了。

　　“这件事是四月份发生的，澄清报道也是四月份发出的，当时已经都六月份了，这些大的门户网站还在传谣，而且手段这么恶劣，我不能忍受。”张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