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拜泉非法行医致人猝死 办案半年成糊涂案

　　拜泉非法行医致人猝死 办案半年竟成糊涂案

 　东北网8月6日电 今年2月，我省拜泉县发生一起非法行医案，农妇李淑香因感冒点滴丧命。案发后，县卫生监督所认定两名乡卫生院的“医生”属于非法行医，两名涉案人员随即被当地公安部门刑拘。

但令人奇怪的是，案件过去半年多，死亡的农妇因没有尸检，死亡原因一直不明，案件始终在“公安机关调查中”。更让人奇怪的是，在刑事案件没有结束之前，当地法院竟然先进行民事赔偿调解。近日，记者到拜泉县对此案进行了采访。

　　刘老汉看着妻子死在眼前

　　7月29日，在拜泉县新生乡，记者见到了李淑香的丈夫刘志民。65岁的刘志民面无表情，木讷地看着记者。记者与刘老汉打招呼，他盯着记者看，一句话不说。

　　刘老汉的亲属告诉记者，自从李淑香被点滴点死后，刘志民窝了一股火，耳朵变得不好使了，说话要大声点，他才能听见。

　　记者对着刘老汉的耳朵问了一句，“能告诉我，您老伴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刘老汉像在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打上点滴没有5分钟，人就不行了。老伴就在我面前死了！”刘老汉说着，抬手擦着红红的眼圈。“她才50多岁，死之前还喂猪呢！一转眼人就没了！”

　　据刘老汉介绍，出事那天是今年2月8日。当时离春节很近，李淑香给父母上坟受了凉感冒了，“浑身疼痛，在炕上躺了两天，后来到新生乡卫生院分院就诊，当时卫生院的护士长给开了两天的点滴药，病就好差不多了。”2月8日那天早上，李淑香在院子里喂猪，新生乡卫生院的季长发路过刘家门口时对李淑香说，“二嫂，你等会上卫生院去，我给你开点好药。”那天，恰好是新生乡大集，刘志民与老伴上街办了一上午年货，回来的路上，李淑香到乡卫生院分院，季长发给她开了点滴药，因为当时点滴的患者多，季长发让李淑香下午再来。“中午家里来了客，吃完午饭送走了客人已经下午3点多了。”李淑香领着小孙子去打点滴，到乡卫生院，门都上着锁，她又到卫生院斜对面的卫生院分院，还是没有人。李淑香便到离家不远的乡卫生院职工王广超家。王广超跟着到了刘家，给李淑香点上了药。

　　“点上还没有5分钟，婆婆突然胸闷，张着嘴、瞪着眼睛。”李淑香的小儿媳妇事后接受县卫生局监督所询问时描述李淑香出事时的情景说，当时王广超拔下点滴瓶，背起李淑香就往乡卫生院跑，刘志民与小儿媳妇慌张地跟在后面，“我家到卫生院也就三四分钟，才下午3点半，卫生院一个人没有。只好把老伴放在卫生院锅炉房的床上。”刘老汉告诉记者，他小儿媳妇又去卫生院斜对面的卫生院分院找医生，还是一个人没有。“老伴睁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刘老汉说，大约40分钟左右，卫生院总算来了个医生，“摸摸老伴的鼻孔，说人已经死了！”刘老汉与家属一听。马上哭成了一团。

　　卫生监督人员认定两名嫌疑人是非法行医

　　就在刘家哭成一团的时候，新生乡卫生院的一名职工向警方报案。新生乡派出所民警随即赶到卫生院，并向县公安局报告。当天晚上，拜泉县公安局和卫生局工作人员同时赶到新生乡卫生院。

　　“给李淑香开药的季长发、打点滴的王广超都被找到了卫生院。”拜泉县卫生局卫生监督所医疗市场科负责人孙晓东告诉记者，“季长发和王广超被公安控制了，我们想找他们做笔录也做不了，只好找刘志民的家人做了两份笔录。”

　　卫生监督所所长魏国良介绍说，虽然王广超是在刘家给李淑香打的点滴，但开药的季长发和王广超都是新生乡卫生院的职工，李淑香死亡到底是医疗事故还是非法行医一时还判断不清。在卫生院工作，如果行医，要有医师、护士证和执业资格证，但王广超是卫生院的防疫员，既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肯定是非法行医，季长发说自己是乡村医生，但他当时拿不出来乡村医生证。“最后，我们认定他们就是非法行医，这样公安局就以他们涉嫌非法行医给刑事拘留了！”

　　据孙晓东介绍，因为季长发、王广超涉嫌刑事犯罪，卫生监督所对李淑香死亡案没有再调查下去，“我们一直在等公安部门给一个结论，但到现在，监督所还没有看到案件处理结果。”

　　办案半年死亡原因还不知道

　　李淑香到底是什么原因突然死亡的呢？记者在采访中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记者在新生乡卫生院采访时，卫生院杨光院长告诉记者，“这事情跟我们卫生院没有关系，李淑香到底怎么死的，谁也说不清，没有尸体检验，能说是打点滴打死的吗？”

　　记者在拜泉县公安局治安大队了解到，李淑香死亡后，确实没有做尸检，也没有死亡鉴定结论。治安大队的教导员介绍说，这案子他知道一点，但办案人员去外地出差了，详细情况还不清楚。这位教导员肯定地说，“这个案子没有结案，两名嫌疑人还在取保候审。”至于为什么没有做尸检，“听说死者家属与嫌疑人先达成了民事赔偿协议，具体情况我不清楚……”

　　记者从刘老汉那里得到了刘志民与王广超、季长发家属签定的赔偿《协议书》，协议说，“王广超、季长发与李树(淑)香2007年2月8日在新生卫生院发生医疗误死之事，经双方协商同意，并与公安局证言、证词合(和)解协商解决如下。”协议规定王广超、季长发各赔偿3.6万元，款付清后，王广超、季长发不再负任何责任，“付款后，一旦(但)追究法律责任时，李树(淑)香家将款退回，并按法律负责经济赔偿责任。”

　　从这份协议中看出，只要李淑香家人得到了赔偿，李淑香家人便不能再追究刑事责任了。但谁都明白，刑事责任不是李淑香家人是否同意追究，而是由公安部门侦查结束后，移交检察部门来决定是否起诉。但双方协议签定后，王广超、季长发果然被放回家。新生乡的百姓反映说，季长发不但回了家，还偷着在新生乡街头一个不挂牌的黑诊所里继续为患者看病。记者曾到季长发的诊所采访，发现季长发诊所里的药品比新生乡卫生院的药品还要多。

　　季长发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还有另外的说法。拜泉县卫生局医政股王股长告诉记者，季长发虽然没有执业资格证，但他是乡村医生。所以他开药就不属于非法行医了。为此，县公安局“特意”到卫生局调查过季长发。王股长说，“卫生局当时给公安局出了份证明，说明季长发确实是乡村医生。”

　　季长发到底是不是乡村医生呢？既然有乡村医生证，为什么还要卫生局给开证明呢？对这个问题，王股长说他不清楚。记者请王股长找找当年季长发被认定为乡村医生时的档案材料，王股长表示找不到。记者翻看了拜泉县2002年到2003年全部乡村医生考试合格名单，里面没有季长发的名字，2006年新认定的乡村医生里也没有季长发的名字。王股长解释说，季长发可能是以前认定的乡村医生。但拜泉县卫生局卫生监督所所长魏国良说，“出事那天晚上，没有看到证。”在拜泉县卫生局卫生监督所，记者看到一本全县各村医生登记表，季长发所在的新生乡新生村没有一名乡村医生，监督所医疗市场科负责人孙晓东说，因为乡政府所在地的村子有乡卫生院，所以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设乡村医生的。

　　魏国良所长说，季长发是不是乡村医生不是关键，因为根据《黑龙江省乡村医生管理规定》，乡村医生只能在村卫生所行医，对乡卫生院来说，必须要有医师的执业资格证才可以，否则就是非法行医。

　　对李淑香死亡案中的另一位当事人王广超，拜泉县卫生局医政股王股长认为，属于非法行医是没有争议的。

　　刑事案件未了法院先审“经济纠纷”

　　记者采访得知，李淑香死亡一案实际上没能“私了”。原因是刘老汉没有完全得到协议中的赔偿。

　　“老伴死后，季家和王家到我家里来说要私了，我不同意。”刘老汉说，“后来王家来硬的，说要是王广超被判刑，要杀我全家。我小儿子害怕了，跟着去了公安局。公安局说我儿子签字不行，必须要我去签。”因为儿子已经签字了，考虑到儿子的难处，刘老汉没再坚持。

　　签完协议后，季家给拿了3.6万元，但王家说拿不出现钱，给抵押了一个3万元存折，写了6000元欠条。“等把老伴丧事办完后，去储蓄所取钱时，储蓄所说这是个挂失存折，钱已经被取走了。”刘老汉感觉自己受骗了。此后，刘老汉委托他人多次到王家要钱，王家都说没钱。刘老汉再去找公安局，公安局说不是非法行医，让刘老汉去找卫生局。卫生局告诉刘老汉，这案件公安局负责办的，还是找公安局，两头推着，谁也不管了。

　　就在刘老汉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位当地的法律工作者说可以帮刘老汉打官司。刘老汉交了1700元诉讼费，又拿了2000元其它费用，这次法院真的立了案。今年4月4日，拜泉县法院下达了民事调解书，王家同意拿出部分“欠款”，案件受理费由刘老汉承担。刘老汉同时要放弃对王家、季长发以及新生乡卫生院的追偿权利，刘老汉再次感到自己被戏弄。

　　刘老汉告诉记者，他现在想明白了，“赔偿的钱可以一分钱不要，但一定要追究两位当事人的刑事责任，不能让老伴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作者 章海宁 来源：生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