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法律解码 （之三）

　　观中

　　第三次立约

　　在西方法律体系中，所有权并非最根本的元素，即使神与亚伯兰立约应许赐予迦南地给他，亚氏的后裔仍然要寄居别人的土地，并艰苦地服侍那地的人四百年。一方面是因为此时占居迦南地的亚摩利人还没有恶贯满盈，更重要的却是亚氏后裔连同亚伯兰本人都还没有合法的资格去占有土地。因此，在第二次立约中，神所赐予的仅仅是对未来所有权的期待。

　　仔细研读《创世纪》就会发现，在立约时亚伯兰还没有合法的后裔，这将使得神赐的所有权无法实现。在神于立约前作出许诺时，亚伯兰就明确地提到了这一点，说：“主耶和华啊，我既无子，你还赐我什么呢？”其实在此时，亚伯兰并非没有后代，他有一个买来的儿子(aslaveborninmyhouse)以利以谢(Eliezer)，并且此人本会继承亚伯兰的家业(theheirofmyhouse)。另外还有一个亚伯兰的亲生子，叫以实玛利(Ishmael)，是从埃及带回来的奴隶使女夏甲(Hagar)所生。由此可见，有资格承受神赐的亚氏后裔应该是亚伯兰之妻撒莱(Sarai)所生的儿子，即经由合法婚姻的血嗣。为亚伯兰建立合法后嗣就成为神赐所有权的首要前提。老迈不堪生育的亚伯兰与撒莱在神应允的日子生产了一个儿子以撒(Isaac)，且得到了神的肯认，说：“从以撒生的，才要成为你的后裔。”

　　可是以撒的出生并没有完全解决问题，因为产生合法后裔的前提条件是合法的妻子，而该妻与丈夫必是同一血缘群体的成员。如是，以撒便遇到了难题，因为他的父亲是从原族出走而寄居在迦南地的。所以，当亚伯拉罕暮年时，他令其老仆往其旧居之地去，为以撒娶了一个本族妻子利百加(Rebekah)，并产下二子：以扫(Esau)和雅各(Jacob)。而只有长子有继承权(birthcenter)，且此继承权是可以出让的(sell)，雅各即是从以扫手中买下了长子的名分。

　　至此，我们看到，在雅各身上汇集了关于合法继承的所有要件，且他又回到巴旦亚兰(Paddanaram)的母舅家中(即其祖族)娶了一女为妻，保证了后嗣合法性的延续。如是，雅各之后裔已然具备了接受神赐土地所有权的资格。在亚伯兰的家族中，雅各成为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他是神赐迦南地的第一代所有权者。故我们可以称此地为雅各的迦南。为了强调这一资格上的重大变化，神将雅各改名为以色列(Israel)，在希伯莱文中的意思为“与神争斗的人或神与之争斗的人”(TheonewhostriveswithGodorGodstrives)。这显然是明示了人性与神的冲突与对抗。从此之后，雅各的后裔都称为以色列人，这一称呼一方面显示了雅各的重要性，连后来有伟大事功和神眷的约瑟(Joseph)与摩西(Moses)也无法超越；一方面也是其后裔保有迦南地所有权的证据。

　　神通过亚伯拉罕、以撒和雅各三代人建构起来的所有权载体，是西方法律体系的中流砥柱———主体。主体即是神所选定的适合于新世界的人格典范，它是一种特权身份，即排他地享有地的所有权，而所有权亦即是主体的内容。这一套主体的制造规则便成为了新世界的主要法律，法律亦因此成为神对待原罪问题的新解决方案。

　　在神应许亚伯兰的四百年后，摩西带领以色列人离开了奴役他们的埃及，回到迦南地时，全盘呈出新方案的时机已经成熟，耶和华呼唤摩西领导以色列人完成了第三次立约。

　　第三次立约

　　，内容清晰明确，即如耶和华所言：“你们若实在听从我的话，遵守我的约，就要在万民中作属我的子民；因为全地都是我的，你们要归我作祭司的国度，为圣洁的国民。”在祭司的国度为圣洁的国民，就是要在大洪水后的新世界作新人类。而此新人类并非地上的全部人，而只是万民中属神的子民(bemytreasuredpossession)，即为具有主体资格的人，在《旧约·诗篇(Psalms)》中被称为了神的“选民(chosenones)”。

　　这次立约还留下了详细的文本，即《十诫(TheTenCommandments)》、《祭坛条例(TheLawconcerningtheAltar)》、《对待奴仆的条例(TheLawconcerningSlaves)》、《惩罚暴行的条例(TheLawconcerningViolence)》、《物主的责任(LawsconcerningProperty)》、《赔偿的条例(LawsofRestitution)》、《道德和宗教的条例(SocialandReligiousLaws)》、《正义和公道(JusticeforAll)》、《安息年和安息日(SabbaticalYearandSabbath)》及《三大节期(TheAnnualFestivals)》。这些内容被刻在法版上，放在约柜(Arkofthe

　　Covenant)中。综观这些律法，大致关乎两条内容：作为义人的道德与信仰法则。也就是说，第三次立约所制定的法律都是关注主体资格存续的具体要件。

　　通过神人的三次立约，我们可以清晰地发见西方法律体系的一个思想前提和三大结构支柱。其思想前提在《圣经》中表达为原罪，实际上可以更为抽象地表达为人与自然本根的割裂、冲突与对抗。而三大支柱则是：主体、所有权与契约。主体是法律上对物享有特权资格的人，而无此资格之人如同附着于地上的飞鸟、畜生、走兽，虽不为洪水所毁灭，却为新人类所屠戮与役使。所有权主要是指对于土地的占有，然后才是对于附着于土地上的物的权利。神用法律的方式为人类的原罪问题提供了一条解决途径，在前后四百年的铺垫、经营中，法律体系建构的重要环节都采用了立约(covenant)的方式，契约即法律由此可见一斑。在三大支柱之间，可说主体是基核，所有权为内容，契约则为方式，三者互为表里，相承相映，方才建构出了完整的法律体系。

　　这里只是以《圣经》为例，若研究西方几部重要的史诗，研究法律在观念上的发源史，亦可在另外一套叙述下梳理出法律体系的清晰结构。而作为法律上有资格者的主体均是这些体系中最核心的要素，故从性质上讲，我们可以抽象地将西方法律体系归纳为主体构成性法律体系，这对于理解西方法律的基本性格有着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