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变公主
在合唱团成立几个月后的2006年5月,“放牛班的孩子”第一次得到了去上海市少年宫演出的机会,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登上如此豪华的舞台。
在上海市江湾镇高境三中读初一的周艳君,在那次演出结束一年后的今天,还会提起当初的兴奋,她清楚地记得那间大厅的样子,“很辉煌的,舞台上有红色的幕布,大厅里空荡荡的但有绚丽的灯,发出白色和橙色的光,那灯好像水晶一样。”她也记得台下那些外国观众的掌声,“有个人站起来说‘孩子,你们是最棒的”。”
在跟拍者孙悦凌的描述中,当这些孩子看到这座上海最好的别墅后,就“傻掉了”。“宽敞的舞台、富人的尊重以及一时间聚拢过来的媒体,让他们自己感觉从灰姑娘变成了公主。”后来孩子们再去上海第一高楼金茂大厦演出的时候已经比较放松了。“这些孩子从此觉得自己颇见过些世面了,他们觉得金茂大厦正是适合自己的演出场所。”
孩子喜欢这样新的生活,让他们在上学和帮父母干活之外,感受到了从未属于过他们的被人尊重后的自信。合唱班的孩子侯学琴在她的作文里写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天她带回家一个葫芦丝,遇到一个同龄的孩子,那个孩子指着葫芦丝问她:“这是什么?可以吃吗?”她说不能吃但可以吹。那个孩子请求给她吹一下,当她第一次听到葫芦丝发出的声响,高兴得笑了起来。在作文的结尾,候学琴写道:“看见了她,我才知道我是幸运的。如果没有合唱队,或许那个孩子就是我吧。”
当某个人从一个场景转移到另一个场景里时,原本与周围协调的行为可能会立刻显得突兀。环境改变的不仅是孩子们的心态,也让张轶超对他们的期望值发生了变化。
一次演出结束后,张轶超第一次带孩子们去吃夜宵。每上一盘菜,男生就会把它一扫而光,他和女生都没吃到什么。
这使张轶超突然意识到,走到这一步,对于孩子们的慈善性帮助已经到顶了,重复的慈善性演出遮挡不了这些孩子的局限。在张轶超心里,那一天是从慈善到教育的转变。在那之前,他只是希望给这些原本一生都没可能走上舞台的孩子以掌声和尊重。
“若想再往前走,教育是惟一的可能。”
葫芦丝和吉他之间
去农村演出和调查的想法,张轶超酝酿了大半年。他的理想目标是带着孩子回去寻根,因为他觉得他们对家乡的归属感已经不太多了。“孩子听到这个消息都很开心。”他回忆说,“对于他们来讲,这不过是一次旅游。”
五站的巡回演出全部结束后,张轶超问:“你们觉得哪场演出最好呢?”他让孩子们按照地名一一举手,结果在其他地方均只有两三个孩子的举手的情况下,新余一站获得了19票。孩子们解释说:“新余的观众最好,很安静,还给我们鼓掌。”
与其他地方不同,由于新余当地政府的安排,“放牛班的孩子”的舞台安排在新余观巢镇镇政府的礼堂,而观众是前一天便被通知必须要到场的当地学校的老师。每一曲完毕,老师都会礼貌性地鼓掌。
孩子们最不喜欢的是在沛县的鹿湾村的演出,在那里,舞台是一所小学的操场,观众是听到消息而聚拢过来的村民。这次演出孩子们大都不在状态,唱歌跳舞有些敷衍。演出结束,观众便四散离去,没有好奇也没有掌声。孩子们于是给了沛县观众“不懂音乐”的评语。
在张轶超看来,孩子做出这样的判别,意味着他们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自己。很多孩子的快乐和自信建立在对掌声的依赖之上,他们的演出态度也被舞台的大小所决定。
“新余观众的掌声并不是因为你们的表演,只是出于礼节。而在其他地方,那些从很远地方赶过来的农民,才是对你们表演的尊重。”张轶超反复告诉他们唱歌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情,而不是为了有人来喝彩,“就好像教堂里的唱诗班从不是为听众而歌唱,而是为了对天主的爱。”
但是,“这个道理大多数孩子是不能领会的。”
容易领会的是现实的利益。有一次,张轶超听到几个孩子在讨论乐器的优劣。一个孩子说:葫芦丝再好也不能出名,而弹吉他可以出名。“孩子已经可以判断出不同乐器隐含的不同的实用价值,很多的孩子跟我说过不想学葫芦丝而想练吉他。”
对此张轶超的评论是,“如果一个人没有开放的心态,就很容易变得势利,迎合别人而不自知。”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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