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院院士陈难先(图:新华网) |
科研人员数量逐年增多 资料图
中科院院士陈难先:不是所有科技失败都能被宽容
■对名不副实科研工作者的失败不能宽容
■技术失败通常不能宽容
■不总结不负责任的失败不能宽容
◎ 文/本报记者 邓艳玲
“宽容失败提出没错,但并不是所有的失败都能宽容,对失败后不总结不负责任的人和事就不必老讲宽容。”全国人大常委陈难先对科技进步法修改草案中的“宽容失败”的条款并没有盲目地叫好,9月1日,他再次强调自己在人大审议时的观点 ,“我就是对宽容失败有保留意见,才会建议在该条款中要加上,失败被宽容了,但该做的总结要做 ,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
8月26日,科技部部长万钢把科技进步法修订草案首次提请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九次会议审议。在这些修订的条款中,第五十条规定:“对于探索性强、失败风险高的科学技术研究开发项目,原始记录能够证明承担该项目的科学技术人员已经履行了勤勉尽责义务仍不能完成的,不影响该项目结题。”这个条款被称为是科技进步法首次确立了“宽容失败”的制度。
条款甫一出来,舆论反响强烈:宽容失败入法律就是进步;宽容失败就是鼓励创新;宽容失败也是种科技进步……多数评论,对宽容失败条款的出台表示出极大的欢迎。认为在当前急功近利,成王败寇的时代背景下,给科学研究减压,让科技工作者在宽松的环境进行科学技术研究实在太有必要了。
对这样一条还在征询修改意见的法律条款,几乎没有出现其他的声音,不由让人深思,目前对科技工作者不宽容到已经阻碍社会进步的地步了吗?这个条款是否真的完美到已经无可挑剔了?
我们对失败关注太少
太注重所谓“成功”
青年周末(以下简称为“青周”):这次新修订的科技进步法的草案,首次提到了“宽容失败”,媒体都觉得很新鲜。
陈难先:其实,这并不新鲜。科学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本来就是摸着石头过河的事情,有失败是非常正常的,没有失败才不正常的,而且失败的概率肯定是远远大于成功的。 “失败是成功之母”,“铁杵磨成针”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青周: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提出宽容失败呢?
陈难先:因为我们现在太注重成功了,对失败提到的太少了,忽略了失败是成功之母的规律。就拿新闻报道来说吧,我就很少看到专门有报道失败的案例。而且,现在就连“失败是成功之母”的说法也很少提了。
青周:就因为成功是少数,我们才如此关注。
陈难先:但是你们的新闻报道讲究的是什么热闹报什么。很多成功其实严格说起来是不能算作成功的。对一些没有经过时间考核的所谓成功,一拥而上重复多次地报道。我并不认为报道越多越好,这对科研工作并没有多少好处,也会加深科学工作者的浮躁。
过去对平庸太过宽容
青周:报道的初衷也是要鼓励成功吧,鼓励成功不好吗?
陈难先:什么是成功?很多人并不知道科技上的成功到底是什么。成功并不是绝对的,也不是一成功就什么都到了头。
我们国家其实是很注重对科技的奖励。你可以去查 (编者注: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分为一等奖、二等奖2个等级。国家自然科学奖、国家技术发明奖、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每年奖励项目总数不超过400项。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每年评审一次,由国务院颁发证书和奖金。)可以说,我们的科技奖励是全世界最多的。国家级奖励每年都有,没那个必要。奖励所谓成功如果没有经过时间考验,并不能鼓励创新,更谈不上鼓励成功。好在现在已经把各省市和各部委的评奖大都停掉了,国家级的评奖类别也减少了些。
青周:奖励太多也是对失败的一种不宽容?
陈难先:可以这么理解。每年都出那么多科技进步成果,是不现实的,很多所谓科技进步成果其实很平庸,并没有多大创新,但照样得奖。这对真正潜下心来,不断承受失败,扎实搞科研工作的人,是不公平的。
宽容真正科研工作者的失败
很多科研工作者未必名副其实
青周:现在很多人认为提出宽容失败,并把它提升到法律层面,就是因为我们过去对科学家的失败很不宽容,让他们压力过大,甚至出现了过劳死或者自杀等现象;让他们急于求成、浮夸不实、甚至弄虚作假、包装炒作、抄袭行骗?
陈难先:这些现象的确让人痛心。不过,这些现象好像并不只是在科技界存在吧,应该说这是社会问题了。但这个问题不是简单的宽容不宽容,现在得抑郁症那么多,科学家自杀的也不少,这也不新鲜,但是不是没压力就好了呢?真正的科学研究工作肯定是很劳心劳力的。
提到科技上的弄虚作假,我想首先问这些弄虚作假的 人是不是科研工作者。有时候,这些人是单位领导,有时候是科研单位在编人员。国外对我们到底有多少科研工作者的人数是有不同估算的。我们总是说我们有多少科研工作者,看起来人数很多,但是他们符不符合科研工作者的基本标准?光追求数量,却没有质量,没有科研能力硬逼着他出成果,这也是导致问题出现的原因之一。
我并不认为我们过去不够宽容。我们国家够宽容的,科学技术有很多重复的,创新工作很少,不是很平庸吗?平庸的工作不也被宽容了吗?就因为很宽容,所以效率不高。
这次提出宽容失败主要是为了鼓励创新。创新在这次科技进步法的修改草案的讨论中,是讨论得最多也最热烈的。
鼓励创新是系统的社会工程
青周:既然效率不高,那还宽容的话,岂不是更不利于创新?
陈难先:真正的科技工作者还是很努力在埋头工作的。像袁隆平,之所以取得现在这么巨大的成功,不是一直在和失败做斗争吗?我们要是不宽容这样的科学家,能够在科研上取得成果吗?
青周:袁隆平是个案啊。
陈难先:科学本来就不是搞群众运动。科研工作探索性很强,一定要有浓厚兴趣和想象力,不是光有一点知识就可以搞科研,科学研究本身就不是大多数人能够来做的。宽容失败本身也不是对大多数人说的,应该是对真正搞科技的人说的。
青周:宽容了失败就鼓励了创新吗?从修改原因看来,之所以创新不足,科研工作者积极性不高是一个重要原因,宽容了失败,他们的积极性就上来了吗?
陈难先:积极性也不是法定了,积极性就来了。需要各种辅助的条件,才能充分调动科研工作者的积极性,这是个系统的社会工程,不是一部法可以解决的。
这是一部带有政策宣示性作用的法律。就像我们国家的科研投入,整个90年代基本上就是0.5%,到去年也还只是1.4%,这比很多国家都低,虽然中国去年初发布了《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提出研发投入要从2004年占GDP的1.23%提高到2.5%,但现在也依然没有在科技进步法中定明确定下这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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