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执法人员深入学习反垄断法

　　执法机构之间、执法机构与司法机关之间的协调与配合就应当被置于一个突出的位置，这种协调与配合的顺畅与否直接决定了反垄断法的实施是否有力有效。而反垄断法执法机关和行业监管机关之间的协调和职能安排，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反垄断法本身的管辖范围

　　黄勇

　　2007年8月30日十届人大常委会表决通过反垄断法草案，十三年磨一剑，反垄断法终于从历史的幕后走上前台。

　　作为市场经济体制的基础性法律，反垄断法在西方被誉为“市场经济大宪章”，其基本价值目标在于维护市场竞争秩序和竞争格局，保护消费者利益，促进效率，推动技术创新，从而最大限度地提升社会的整体福利。而恰恰是这样一部对市场经济建设具有如此重大意义法律，在中国却姗姗来迟。尽管如此，对反垄断法在今天得到立法者和人民代表的肯定从容不迫地走到台前，我们仍然由衷地感到欢欣鼓舞。

　　和刚刚出台不久的物权法相比，关注反垄断法的声音似乎并不那么广泛。实际上，物权法之所以掷地有声，是因为它和每一个老百姓的生活都息息相关；而对于反垄断法，可能会有很多人认为这是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和我们的现实生活相去甚远，但实际上，反垄断法之于市场经济体制的作用，已经渗透到我们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从方便面商家集体涨价到兰州拉面限价，从凯雷收购徐工到民营油企打包外卖，这些方方面面力量的博弈看似分散，却都在反垄断法构建的市场竞争框架之中。正当中国市场经济环境面临种种反竞争行为的频频威胁与冲击的时候，中国反垄断法的出台，不能不让人由衷地感到欣慰。从企业到普通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反垄断法的出台恰逢时机。从这个角度来看，反垄断法之于市场经济体系的重大意义并不亚于物权法，对中国的法制建设而言，反垄断法的出台是中国市场竞争机制得以确立的标志性事件，具有里程碑意义。

　　从反垄断法的主体内容来看，其基本理念和内容结构与当前先进的国际竞争法律完全接轨，通过对垄断协议、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和经营者集中三类主要垄断行为的规制，法律构建了反垄断体系的基本框架。在此基础上，中国反垄断法充分结合了特殊的市场经济发展阶段内涵和中国的市场经济特征，将这个阶段市场经济体系中的突出矛盾纳入法律条文设计的理念中进行考量，法律中规定的垄断协议豁免、行政垄断、行业协会垄断行为法律责任问题等都很强烈地说明了这一点。

　　相比已经形成的法律条文来说，这部法律的实施问题可能更为我们所关心。美国《谢尔曼法》因其宣言式的条文不能有效执行而被认为是“没有牙齿的怪兽”，中国反垄断法会不会重蹈《谢尔曼法》覆辙同样遭遇执行不能的问题？我们相信不会。在反垄断法条文不断争论、反复推敲的漫长过程中，立法者已经充分地考虑了这一点，并且，反垄断法是一部专业性极强的法律，其具体实施涉及到经济、法律等多个领域，在案件的具体处理当中，相关市场的界定上又和很多专业的领域存在交叉，因而反垄断法的施行必然存在诸多的不确定性。正是基于对这种不确定性的考虑，中国反垄断法设计的初衷是希望通过具体的法律实践来完善这部法律的施行，目前法律共计八章五十七条，条文高度概括化、原则化，为立法者制定位阶相对较低的条例或指南来适时弥补法律的不足、完善法律的功能留下了充足的空间，因而可以肯定的是，中国反垄断法的实施将有赖于实施细则和指南的进一步出台。而同样是因为反垄断案件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法律无形中对执法机构的权能、执法人员的素质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从执法机构的角度来看，由于目前的反垄断法并没有提及具体的执法权限安排和机构设置，而采取多个执法机构共同执法的方式来执行反垄断法存在很大的可能，因而执法机构之间、执法机构与司法机关之间的协调与配合就应当被置于一个突出的位置，这种协调与配合的顺畅与否直接决定了反垄断法的实施是否有力有效。而反垄断法执法机关和行业监管机关之间的协调和职能安排，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反垄断法本身的管辖范围。从执法人员的角度看，司法机关和反垄断执法机构的具体执法人员需要具有深厚的理论背景，注重对反垄断法涉及的各个专业领域的内容进行深入的学习和研究，才有可能满足执法本身的要求。反垄断法在西方发达市场经济国家有很长的历史，司法机关积累了大量具有代表性意义的判决，执法机构也具有非常丰富的执法经验，这些对我们的执法过程都是具有重大借鉴意义的。

　　我们可以说，反垄断法一步步走下神坛，走向民众内心的过程，就是中国市场经济竞争文化逐步形成的过程。反垄断法的出台，在此时此刻成为了中国人对市场经济认识的一个缩影。十三年这一漫长的历史过程，是中国市场经济得到空前巨大发展的过程，是政府放权、自由竞争、尊重市场规律的观念深入到中国老百姓心中的过程。反垄断法的出台，集中体现了人们对自由、对竞争、对发展的渴望。在这部法律面前，只要尊重竞争规则，企业没有大小之分、强弱之分，其“平整竞技场所”而非“锄强扶弱”的功能在商业社会里受到了广泛的肯认和推崇。通过反垄断法构建的市场经济体系的运行框架，使得市场主体的运作得以规范，限制、危害竞争的行为遭到严厉打击，市场主体竞争的透明度和公开性得以增强。中国多年来市场经济建设的成果将受到更加充分的保护，我们可以说，中国反垄断法的“经济宪法”意义，正在于将整个市场经济体系的基础运行纳入了法制的轨道，这宣言式的五十七个条文，宣告了中国市场竞争环境无法可依时代的终结，中国的市场经济体系法制建设也由此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具有阶段性特色的中国反垄断法，必将为中国市场经济建设的推进保驾护航。

　　(作者系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导，经济法系主任、竞争法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