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教师节,或隆重热烈或简单朴素的庆祝活动将在各地的校园里上演,奖励、表彰、慰问,鲜花、贺卡、礼物,人们用各种方式表达对老师的感谢、祝福和敬意。
然而,这些感谢、祝福和敬意,我们今天报道的这7位老师却再也听不见、看不到了——他们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第二十三个教师节来临之前。
在他们生前最喜欢的节日,我们选择用文字来纪念这7位普通的老师。他们都像“江河里的一滴水”般平凡而普通,甚至在他们执教的学校都显得不太起眼;他们没有做出过什么轰轰烈烈、闻达于世的光辉成就,只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教书、育人;他们走得也安安静静,没有感天动地的英雄事迹。
然而,就是这些最普通的老师,平凡的生命里蕴含着让人潸然泪下的力量。身为博士生导师的阮图南老师一直坚持给本科生上课,熊斌老师喜欢念叨过去的学生现在都在哪里,塞买提老师课堂上5分钟之内就能让学生开怀大笑,谌伟老师倒在讲台上之前还捂着胸口坚持把课讲完……他们用这些看似平常的举动,无声地履行着教师的职责,默默诠释着什么是“爱岗敬业、关爱学生”。
这两年,我们看到、听到了太多对教师的批评、指责。诚然,教师群体中也有少量“异数”,但我们相信,绝大多数老师都像我们报道的这7位老师一样,虽然平凡普通,但一直都勤勤恳恳、恪尽职责。我们不要因为少数人缺乏师德而漠视整个群体的奉献;我们不能因为对教育环境不满而去践踏教师的尊严。
“有哪个老师因为收入低而对学生不闻不问,任由他的学生混日子?除了亲人和老师,谁会那么巴心巴肝地盼着你多学知识,有个好前途?”熊斌老师辞世后,当地古镇上一位老人用质朴的话语为“教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这句话作了最好的注解。
今天,我们纪念这7位普通的老师,不仅仅是为了缅怀,更希望把这些老师带给身边人的感动传递给更多的人;希望每一位看到这组报道的人都能体会教师的奉献和伟大;希望有关部门能给予普通教师更多的关爱;希望这个社会能给予广大教师更多的尊重和理解,对老师永远心存一份敬意!
——编者
喜欢教书的倔老头儿 人们尊称他“阮教授”、“阮老”,他本人愿意大伙儿叫他“阮老师”。阮图南一直很“倔”,尤其在教书这件事上。
他是中国自己培养的第一位物理学博士生导师,却一直在给本科生开课。他开课,从不以教务处安排的时间为准。他说,开课时间只能按课程难度和学生的需要定。
他曾经把李政道的《场论与粒子物理简引》讲了整整8个学期,很多学生还没来得及听完就毕业了。
他上课讲得很慢很细,无论什么公式什么矩阵都会细细写来,两个8×8矩阵相乘,每次都认真写一遍,能写上满满两黑板。有时写完他也说,“年纪大了,仰头写,头很晕。”
学生中传言,春节前,阮老师被检查出患了血癌后,曾跑到无人的教室,把自己要讲的课都录了下来。斯人已去,目前还无人证实这件事,但学生们相信他们的“倔老头儿”阮老师曾经为他们这样做过。
阮老师大半辈子都在教书。
他会在课堂上突然大笑;他会笑眯眯地和迟到的同学说“早上不睡懒觉,来听我讲物理挺好”;他会蹬着一辆小自行车穿过学校,向和他打招呼的人露出孩子般的微笑……这些,直到现在,都被他的学生们津津乐道。
阮老师故去的消息传来,那些在国外求学的学生,有的“手中的书惊落地上”,有的“忽地从床上爬起来”。他们打开电脑,把msn的签名档改成了“沉痛悼念阮图南老师”、“怀念阮老师的课”……
他不厌其烦地给学生推导最简单的公式,反复地强调,要把上课讲的内容“回去照着follow一遍”。这句叮嘱过无数次的话,让一个已经在研究所工作的学生“某一天夜里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记起自己的老师”。
阮老师每学期都要为学生补课。他会在黑板上画一个表格,横着写星期一到星期日,竖着写上午、下午、晚上三个时段,然后让大家投票看哪个时间补合适。退休那年,阮老师说,“以后空余时间多了,大家什么时候需要,我就出来讲,讲什么都行。”
他不看重考试,觉得与其让大家花时间复习去换分,还不如利用考试再多学些东西。他认为学习是自己的事,没有学到,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现在,阮老师学生的学生已经开始用他的方法教书了。
学问之外还有为人。一位网名为“hulingzhi”的学生回忆:曾经帮阮老师擦黑板,被他一手拦住,“我来吧,我已经一身粉笔灰了,别把你的衣服也弄脏了。”他也为没来得及吃早饭的学生带过包子。
“看得出来,有时候他也很孤单”。2006年的秋天一个傍晚,他的学生看到,他久久地伫立在学校东门的讣告栏旁边,挨行看着,嘴里默默念着。2007年的4月21日,同是东门门柱边,黯然落泪的,却是他的同事和他操了大半辈子心的学生。
很多学生从讣告中才得知,阮老师“1977年与周光召等共同提出陪集空间纯规范场理论和路径积分量子化的有效拉氏函数理论,丰富和发展了杨-米尔基场论和费曼-李杨理论。1980年与何祚庥等共同提出相对论等时方程,重新建立复合粒子量子场论……”
这些阮老师从没在学生面前提起过。一个网名叫“haixing”学生认为,“他懒得填那一大堆的表,所以至今不是院士”。
这位“我国著名理论物理学家和物理学教育家”,一生共培养博士、硕士70余名。
在中科大“翰海星云”BBS为纪念他专门开辟的版上,有两百多个帖子,都在讲述阮老师上课的故事。
最有趣的老师塞买提 实习生王雪迎本报记者刘冰
“爸爸,我特别喜欢当老师,让我考师范吧!”
初中毕业那年,不顾父亲的反对,塞买提执意考取了乌鲁木齐教育学院,3年后,他成了乌鲁木齐第21小学的一名数学老师。
塞买提热爱的教师生涯只持续了13年,今年二月,在和病魔斗争了两年后,他静静地走了,年仅32岁。
“一头蓬松略黄的头发,长而浓密的睫毛下大大的深棕色眼睛忽闪忽闪,高鼻梁”,塞买提在同事眼里是个热情的帅小伙,给别人帮忙乐此不疲。
这个维吾尔族老师教学技巧高超,他的数学课上,不可能有学生开小差,他有本事让孩子们在5分钟内就开怀大笑。学生们最爱上的就是塞买提老师的课。
本校外校的老师都来找他取经,无论认识与否,塞买提一律认真讲解。不少老师在他的指导下获奖,而他自己,却从来不参加评比。
塞买提希望身边的人都成为好老师。年轻老师许库尔刚从学校毕业,认识了塞买提,塞买提说:“今天是你来的第一天,10年后,我希望你能够骄傲地说你是一个好老师。”
一天早上,许库尔醉醺醺来到学校,塞买提闻到酒气,一巴掌打到他脸上,“这里是学校,你这个样子,怎么教育好孩子?你的课我来上,赶快回去吧!”
塞买提的两个妹妹受他的影响,都选择了当老师。塞买提去世后不久,新学期开学,校长在开学典礼上告诉学生塞买提老师逝世的消息。
操场上,孩子们放声大哭,他们最有趣、最爱教他们做人道理的好老师永远走了。
一年一度的教师节到了,因脑溢血半身瘫痪的母亲常常流泪呢喃,“你的节日到了,塞买提,你最爱的节日到了!”
爱笑的贝雯 实习生陈昕本报记者蒋昕捷
因为一场交通意外,贝雯·提尔布鲁克(音译)离开她的学生3个月了。2007年6月4日,在泉州这座中国东南沿海小城,贝雯走完了她的人生。除了家人,没有人知晓她的年龄。
学生们只知道她来自澳大利亚,在泉州仰恩大学教市场营销,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贝雯去世的前两天,还跟学生在网球场里打了场球。末了,她把球交给学生赵益莉。她说:“先把球寄放在你那儿,改天我们再玩儿。”赵益莉至今还记得那时她脸上的微笑。
她也曾试图板起脸教训学生,可总是憋不住会笑起来。在学生面前,她没有办法表现出一丝冷峻。
她留着干练的棕色短发,微宽的脸庞,有点儿招风的耳朵,笑时会露出整齐的牙齿。
她总是画着淡淡的妆容,穿着她喜欢的裙子,骑着心爱的摩托车满校园转悠,微风会轻轻地撩起她的裙摆,身后留下柔柔的香水味。
“嗨,我们一起去吃川菜好吗?”她时常这么招呼学生一起吃饭,用她那清茶一样的声音。在那间小小的川菜馆里,她和学生挤挤挨挨地围坐在桌旁。她会很认真地问学生,她讲课的语速是不是太快了。听到学生回答说“不快”的时候,她就会很开心地笑,像个孩子。
也许是她太爱笑了,她的学生一点儿都不怕她。有一次,因为一个营销理念的问题,一个学生当面顶撞她。可她一点儿也不着急。她俯下身子,头微微偏着,一言不发,看着学生的眼睛,直到学生话说完,才慢慢地给学生解释。
她给学生做了一堆小卡片,上面写着鼓励的话。学生答对问题,她就发给学生一张,“像是给幼儿园的小朋友发小红花”。
学生要考BEC时,她比谁都紧张。她到处给学生搜集考试资料,一下课就拉着学生给学生补习口语。学生在发音上有一点儿的进步都瞒不过她的耳朵,她也从不吝啬对学生说:“GoodJob!”(做得好)。在她的眼里,永远只看得见学生的好。
她喜欢花儿。好几次,她对学生说:“明天我们一块儿去采花吧。”
她离开的那天晚上,在她出事的地方,学生们用百合花编了个花环。她最爱的女儿垒起一个小花坛,在里面种上茉莉、天堂鸟,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花儿。
那天晚上天上飘着细雨,学生们手捧着蜡烛,站在微凉的雨中,想着“她在天堂也能开心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