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氏野马，不断倒在国道上(图)

　　潘从武 隋云雁受到汽车惊吓的野马 (图片由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提供)

　　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主任曹杰最近心情很不好，近20多天里，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8月15日，一匹野马在贯穿新疆卡拉麦里有蹄类自然保护区的216国道时被过往车辆撞死；两天后，第二匹野马倒在车轮之下；9月1日，不幸再次发生，第三匹野马在被车撞后痛苦挣扎许久，闭上了流泪的眼睛；9月8日早晨，第四匹普氏野马在216国道328公里处遭遇车祸殒命！

　　普氏野马，不断倒在国道上

　　普氏野马学名为“普热瓦尔斯基马”，简称“普氏野马”，原产于中国准噶尔盆地和蒙古国的干旱荒漠草原地带，因此又被称为准噶尔野马或蒙古野马。它有6000多年的进化史，是目前地球上唯一存活的野生马，保留着马的原始基因，具有别的物种无法比拟的生物学意义。

　　上个世纪俄国探险家普热瓦尔斯基在新疆准噶尔盆地发现这种野马后，这种地球上唯一的野马遭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探险者和猎人的追逐，100多年前在中国彻底消失。目前，普氏野马在世界上仅存1300多匹，数量比大熊猫还要稀少。

　　1986年，我国从英、德等国引回18匹普氏野马在新疆准噶尔盆地进行半散放养殖，并在准噶尔盆地建立野马繁殖研究中心，普氏野马就此踏上“回乡之路”。

　　普氏野马是曹杰以及野马中心全体人员的事业，也可以说是他们的全部。

　　“第一次听到野马被车撞死的消息，我惊呆了，第一个反应是根本不敢相信。”曹杰声音低哑。他那时在乌鲁木齐，还没来得及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就赶回野马中心。

　　没有愤怒，没有泪水，这帮大男人相视无语，气氛十分沉闷。曹杰说：“阴影还没有散去，第三、第四个坏消息又来了。我的心情只有四个字：痛心疾首。”

　　曾经在卡拉麦里山生存的野马，在过去短短百年时间就断送在盗猎者的手中。野马中心的成立，是为了让野马回到故乡，重新走向野性之路，恢复这一物种的生存状态。

　　然而，就在野马踏上回乡之路的时候，就在野马重新恢复天性的时候，就在人们把野马真正当作平等的生命和朋友的时候，短短20多天时间里，四匹野马都倒在了人类文明的产物———汽车的滚滚车轮下。

　　新疆森林警方全力侦破案件

　　前两匹野马被撞死之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森林公安局立即对外公布举报电话，在新疆范围内通缉撞死2匹普氏野马的肇事者，并决定悬赏2万元征集这两起肇事案的线索。这是新疆森林公安首次为野生动物发出的悬赏缉拿通知。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森林公安局有关负责人表示，该局第一次对撞死动物采取悬赏方式寻找目击者，因为野马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属于珍稀野生动物，可以说事件重大，所以将对提供破案线索的群众实施重奖，但遗憾的是至今警方还没有获取有价值的线索。

　　9月1日，第三匹野马被撞死之后，当日上午10时，新疆阿勒泰地区森林公安局接到新疆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林业派出所的通报，1个多小时后，警方就在北屯市至阿勒泰市之间截获了肇事车辆和司机。肇事者是阿勒泰地区一名退休司机，肇事车辆是一辆临时牌照的大巴车。肇事司机对撞死普氏野马的事实供认不讳，目前肇事车辆已被扣押。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之中。

　　曹杰说，9月8日，第四匹野马被撞身亡后，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工作人员赶到现场后发现，准噶尔117号野马已经身亡，是遭遇激烈撞击而亡。根据报案者提供的线索，警方已查出肇事车辆是一辆由南向北行驶的新疆吉木萨尔县货运大卡车，车主已经找到。目前警方正在全力查找驾驶员和肇事车辆。

　　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内野放的普氏野马有6个种群60匹，这次被撞的是2004年6月成功野放的准噶尔117号公马，是11匹野马群的头马，也是该群唯一的成年公马，失去了头马的保护，其他十匹野马的前景堪忧。

　　保护区内国道急需增设交通辅助设施

　　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位于卡拉麦里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216国道穿过其中。饮水和采食是维持生命必须要做的事，所以野马没有选择，它们只能靠近和穿越公路。

　　曹杰说，其实在野马首次放归选址时，他们已经考虑到国道对野马的影响，但是要找到一片水草相对丰美的区域实在太难，选择国道附近放野，是不得已的选择。

　　1990年，216国道建成通车，这条路把保护区内的洼地劈成两半，路基两侧成了水源充足的区域。每当夏末秋初时节，野马为了采食路基两侧的饲草，有时在一个小时内要横穿马路5次之多。

　　“2004至2005年间，216国道经过重修，重修后的国道，根本没有考虑到野生动物通道问题，为增加通过量和保证过往车平稳行驶，不但加宽路面，路基也相应加高，这大大降低了野马的通过速度。”曹杰遗憾地说。

　　“超速和超载，疲劳驾驶在这条路上比较普遍。”曹杰认为这是导致事故的原因。

　　危险的原因是能够分析的，而结果却并不是那几个简单的冰冷数据，曹杰说，除了四匹野马，216国道通车以来还至少撞死3至5匹野驴、20只鹅喉羚，路面上鸟的尸体随处可见。在这些数据产生之前，它们都是欢蹦乱跳的生命。

　　增设交通辅助设施，是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这也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林业厅野生动植物保护管理处处长朱福德所关心的。

　　“当初，216国道重建时，我参加了环评工作，提出应该设立交通辅助设施的意见。但是验收时没有参与，道路上也没有相关辅助设施。”朱福德并不赞成修建涵洞，因为动物对涵洞是有畏惧心理的，未必敢于通过，他认为只要能让车辆在野马通过的密集区域有警觉和减速行为，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悲剧发生。

　　“野马中心曾经和交通部门协调过，获批设立两个警示牌，但是由于经费缺乏，一直没有安装到位。”这个问题最近已经得到了解决，朱福德说，现在已经有一家企业赞助经费来制作警示牌，很快就可以竖立起来。

　　近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林业厅负责人和自治区交通厅的负责人已进行了沟通，并申请在216国道设置警示和减速标志。朱福德说，还希望能增加一些减速带，这样会更有效果。如果条件允许，最好能在两个野马集中通过的地段设置测速仪和摄像头，更便于监督超速行为。

　　撞死野马者应依法承担法律责任

　　新疆西部律师事务所律师张元欣认为，野生动物资源属国家所有，而普氏野马属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因此，任何对野马的生命造成损害后果的行为均要承担法律责任。

　　他认为，过失对野马造成侵害的行为要承担相应的民事赔偿责任；侵害行为发生后逃离现场的，要承担相应的行政责任。此外，车辆在道路上因过错或意外造成的人身伤亡或财产损失事件，构成“交通事故”。

　　在此次事件中，车辆在道路上造成野马死亡，如果野马的价值经评估后超过刑法量刑的起点，则将构成交通肇事罪，可依情节处有期徒刑或拘役。如果司机是故意行为，则应以“非法杀害珍贵、濒危陆生野生动物罪”处罚，情节特别严重的可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

　　而新疆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副所长王磊则认为，野马之死为我们敲响了警钟。既然是自然保护区，区内何以有国道穿过？如果确需要国道通过，当初勘测设计方案是否考虑到了野马有可能上国道被撞死的危险？

　　野生动物保护区的核心区不仅是动物保护之地、水源涵养之地，还是动物们最后的家。既然人类将公路修在了核心区内，那就要全方位考虑野生动物穿行公路时的安全性。因为野马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野生动物侵犯人类的财产时，国家有相关的补偿办法，所以车辆撞死珍稀野生动物也应有明确的法律法规来约束。

　　“野马数量再也不能以这样的速度递减了。”朱福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