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建豪华办公楼调查：地方领导权力缺乏制约

地方机关豪华办公楼

地方机关豪华办公楼

地方机关豪华办公楼

　　第三部分

　　解说：郑州市惠济区机关办公区也是一个先上车后补票的工程，办公区2002年开建，2003年完工，但是各项手续都是2004年、2005年才补办的。审批把关不严，超标建设自然也就随之出现了。从这个行进中拍摄的镜头，我们可以感觉到它占地五百多亩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立项文件批准的土地只有149亩，其它300多亩至今没有土地证。这500多亩土地，都是征用附近两个村的上好耕地。

当时，在没有通知、没有张贴公告，征地补偿费还没有到位的情况下就强行开征了。

　　村民1：我是一级保护地啊。

　　村民2：郑州市的蔬菜基地啊，俺是。

　　村民3：按照三级荒地给的价。

　　村民4：有人到地里通知，别种了，别摘了，正摘菜的别摘了，一会就来腾地。

　　解说：地没有了，补偿金又远远不够长期生活，这让村民们忧心忡忡。

　　村民：都老了，又不会挣钱，地卖了，以后指（望）着啥呢？

　　解说：乱占耕地既影响了农民生活也与保护耕地的基本国策相违背，党中央国务院在今年11号文件中，针对党政机关办公楼的土地使用作出了更加严格的规定。

　　记者：在以前的文件规定当中是说政府盖办公楼的时候要少用耕地，但是少用这两个字很模糊。

　　鹿心社（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土资源部副部长）：所以这次在文件中就明确规定，党政机关盖办公楼不得占用耕地，是耕地就不批给他，他要是违规占了，我们就按规定来查处。严守18亿亩的耕地红线是我们的目标。

　　记者：假如不是耕地是不是就可以不加限制地利用？

　　鹿心社（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土资源部副部长）：不行，必须按照规定，经相应级别的政府批准之后才能用地，必须符合土地利用规划和城市规划，你即便是不占农用地，不占耕地，也要从严控制你的用地规模，集约节约用地。

　　解说：除了用地违规，惠济区办公楼建设标准也严重超标，批准的办公楼建筑面积是两万多平米，实际上却达到四万多平米，批准的投资额是6300万，实际投资额却是一亿五千万。现在，省级主管部门已开始着手进行处理，办公区周围的绿地和游园，将移交给园林绿化部门管理，决策修建这个办公区的，原区委书记冯刘成也因为贪污受贿正接受司法机关的审理。

　　擅自提高建设标准的，还有安徽省阜阳颍泉区机关办公楼，发改委批准的资金只有825万，但最后总耗资却达到了1475万，但区政府官员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并强调这个投资并不高，只是楼的外观显眼了一点。

　　史云龙（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常委、副区长）：人恐怕要长得漂亮一点，可能就招来的非议多一些。

　　记者：您是觉得这个楼盖得太漂亮了是吧？

　　史云龙（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常委、副区长）：就像我这样的走到哪里都很平安无事。

　　记者：那为什么你们要选一个，我看你们材料上写了，说要选一个有欧式风格的建筑？

　　史云龙（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常委、副区长）：区里曾经提出来过一个，我们要弘扬欧苏文化，就是欧阳修和苏东坡，曾经在颍州做过太守，而且欧阳修退休就住在我们这个西湖，所以叫弘扬欧苏文化。

　　记者：欧苏文化是不是就指欧式文化，欧苏文化跟欧式风格是两回事？

　　史云龙（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常委、副区长）：我也不太清楚啊。但是我感觉到，这必定是我们中国的建筑，不是模仿西方的哪一个宫殿式的建筑。

　　记者：这个在您的概念不算豪华是吧？

　　史云龙（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常委、副区长）：总造价才就一千四百多万。

　　解说：但是，这个数目远远超出了批准额度却是事实，颍泉区当时是阜阳最穷的区。即便到今天，农民人均年收入才两千多元，发改委当时批准资金额时，当然是结合地方经济，作出的综合考虑，发改委批准的资金来源，是通过区原有办公楼置换解决，而置换所得只有850万元。那么，超出部分的资金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史云龙（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常委、副区长）：其余600万是从我们那个商贸城里面支出的。

　　解说：皖西北商贸城是一个综合的批发零售市场，区机关办公楼就建在商贸城中间，经营商贸城的安曙公司，在几年的时间里分批次，转给了政府近600万元用来建楼。

　　记者：政府跟这个公司之间是一个什么关系？

　　史云龙（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常委、副区长）：它的公司就是它的公司，政府是政府。

　　记者：那你们怎么可以动用公司的钱呢？

　　史云龙（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常委、副区长）：我们跟它协商。

　　记者：协商？

　　史云龙（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常委、副区长）：是。

　　记者：公司凭什么给你们500多万呢？

　　史云龙（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常委、副区长）：这还需要汇报得那么清楚吗？

　　记者：难道商贸城是政府的金库吗？

　　史云龙（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常委、副区长）：不是。

　　记者：它也不是政府的金库，那你们怎么可以随便从商贸城的开发公司里面提款呢？而且是巨额资金，难道这开发公司是政府办的吗？

　　史云龙（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常委、副区长）：它不是政府办的。

　　记者：如果它跟你们之间没有关系的话，就等于说是颍泉区政府，要求自己辖区内的某个企业出资，为自己修建办公楼，是这样吗？

　　史云龙（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常委、副区长）：沉默。

　　记者：这五百多万就这一张收条？

　　史云龙（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常委、副区长）：沉默。

　　记者：连正式的发票都没有吗？

　　史云龙（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常委、副区长）：沉默。

　　记者：这属于一个什么性质的行为？

　　史云龙（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常委、副区长）：沉默。

　　解说：商贸城和区政府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呢？我们到商贸城找一些商户了解情况，但得到的说法和史区长完全不同。

　　商户1：是政府的。

　　商户2：是由政府开的。

　　解说：安曙公司始终大门紧闭，我们来到商贸城物业公司进行询问。

　　记者：你们是民营的公司吗？还是政府办的?

　　物业工作人员：政府的。

　　记者：安曙公司是政府经营的吗？

　　物业工作人员：对，是的。

　　记者：也是？

　　物业工作人员：是。

　　解说：在记者的一再追问下，区委宣传部提供给了记者一份书面材料，承认公司就是由政府经营的。

　　杜玉民：（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宣传部副部长）：安曙公司是我们成立的一个公司。

　　记者：那政府投资的话，利润也是归你们是吧？

　　杜玉民：（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宣传部副部长）：应该说毕竟政府在整个发展中间起到了主导的作用。

　　记者：这笔钱还需要再向上级财政交吗？

　　杜玉民：（安徽阜阳颍泉区区委宣传部副部长）：这笔钱应该属于我们监管范围之内。

　　解说：自己征地，自己经营，自己盈利。占地八百多亩的商贸城，是否可以说是颍泉区政府

　　建的一个更大的楼堂馆所呢？而政府办企业是早已明令禁止的，难怪区政府一开始便含糊其辞。

　　李主其（十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财政经济委员会委员）：国务院早有规定，政府不办企业，不能够讨论，已经明确规定了，政企分开。

　　解说：除了像这样使用小金库的灰色收入，各地党政机关豪华楼的资金来源，还有很多种渠道，有从银行贷款的，有利用职权集资摊派的，有挪用扶贫救灾和环保等专项资金的，有用土地收益或资产转让直接置换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混乱的情况？哪些钱能用来修建办公楼？哪些不能，原来有没有明确的规定呢？

　　张通（中华人民共和国财政部部长助理）：2003年的中办发3号文件和国家计委1999年的计投资2250号文件这两个规定，是以前党政机关办公楼建设的依据，但是这两个文件对资金来源和管理，它没有规定。

　　解说：针对这种情况，今年中央在文件中也对党政机关办公楼建设的，资金来源和管理方式作出了详细规定。

　　张通（中华人民共和国财政部部长助理）：首先一个是对于党政机关和财政全额拨款的事业单位，它们要建办公楼资金只有一个渠道，就是统一由政府财政预算来安排；第二个，对于土地的出让收入，资产的转让收益这一块，不得直接用于建办公楼；第三个，对于差额拨款单位和自收自支的单位，利用行政事业性收费，用于建设办公楼的必须通过财政的批准。

　　解说：有了规定，但是要真正把好资金关还需要多个方面的立体监督。

　　李主其（十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财政经济委员会委员）：大家一起共同合力，才能够把这个事情管好，光靠一家都不行。人大是作为最高权力机关，立法机关的监督，财政的监督是政府的执行预算主管部门的监督，第三，审计监督，审计监督是执行系统外的外部监督，第四，通常有媒体的监督，第五，公众的监督。

　　张通（中华人民共和国财政部部长助理）：要加强预算的透明度，各个部门的部门预算，我们都要首先报给人大，人大可以审议，今后有条件的时候，我们还准备把预算向公众公示，每个人都可以上网去看，对于党政机关，包括财政自己系统的，办公楼等楼堂馆所建设，要作为政务公开的一个重要内容，主动地接受社会的监督。

　　解说：管好资金来源也有助于控制超标准建设，这次的文件在建设标准的控制上，也从资金的角度入手推出了新的政策，对不同级别党政机关办公楼，每平方米的单位综合造价，分别划定了明确的上限。

　　张志强（国家发改委重大项目稽察特派员办公室主任）：综合造价上限控制因为办公楼的建设的形态，也不好作一个统一的规定，我们就是从控制单位造价入手来控制办公楼建设的建设标准。

　　解说：广东的顺德区机关办公楼各项建设标准都是相当高的，按照区政府提供的数据主楼总投资额达五个多亿，占地三百多亩，建筑面积六万多平方米，使用面积五万多平方米。按规定，区级单位人均办公用房使用面积不应该超过10平方米，而现在实际达到了26.7平方米。但是，顺德多次蝉联全国百强县首位，年财政总收入几年前就已过百亿，所以也有一种观点认为顺德有经济实力，楼修得豪华些无可厚非。

　　陈家添（顺德区委区政府秘书长）：怎么说呢，因为顺德是一个经济相对发展比较早，发展的质量和水平，也相对比较高的地方。

　　解说：经济发达的地区党政机关有财力是否就可以多花些钱修办公楼呢？

　　张志强（国家发改委重大项目稽察特派员办公室主任）：这种看法是根本站不住脚的，因为党政机关办公楼，它是给各级党政机关公务人员办公提供场所的地方。无论是发达地区的公务人员，还是落后地区的公务人员行政成本应该是一样的，你可以低于标准，但是不论你多发达，你不能高于国家的有关规定。

　　解说：2002年，党的十六大刚刚结束，胡锦涛同志就特意到西柏坡学习考察，重温了毛泽东同志关于“两个务必”的论述，并发表了重要讲话，号召全党牢记 “两个务必”，保持和发扬艰苦奋斗的作风。目前，我国仍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各级党政机关带头厉行节约 ，艰苦奋斗意义重大。

　　刘锡荣（中央纪委副书记）：要实行科学发展，要实行和谐发展，我们需要大量的资金，去解决我们的生态问题，解决我们扶贫救灾问题，解决我们的教育、卫生、社会保障等一系列的民生问题，不能够过分地强调我这个地方经济发展好，财政收入高，就可以搞得特别豪华。你可以搞豪华楼，大家都来享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样一个根本的原则就受到动摇。

　　解说：那么，有些党政机关干部将勤俭节约，艰苦奋斗抛诸脑后，热衷于修建豪华的办公楼，背后深层次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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