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需要在太空中漂流一次

利宁杰

　　男人都需要在太空中漂流一次

　　10年前，他是太空行走时间最长的美国人。1997年，利宁杰乘坐亚特兰蒂斯号航天飞机，进入超期服役的“和平号”空间站。在那里，他和俄罗斯宇航员共同经历了设备瘫痪、补给缺乏、供电中断、大火蔓延等险象环生的132天，终于平安返回地球。10年后，他来到中国大连，接受《外滩画报》的专访时说，在太空中他没有看到过地球上的长城。

　　文/李卉

　　杰瑞?M?利宁杰，身材高大魁梧，随处一站，仿佛一道高墙横亘在前。

55岁的他，面容清癯，精神矍铄。10年前，他曾经是在太空中行走时间最长的美国人。其后，美国航天局的同事一再打破他的纪录，每次利宁杰都在家中，热烈鼓掌欢庆。

　　有一项纪录，无人超越利宁杰，那就是他在宇宙中所经历的：他曾经眼睁睁看着飞船，以飞快的速度，迎面冲撞而来；在一次供电中断后，他不得不呆在漆黑的飞船里，忍受真正的与世隔绝；还有最凶险的宇宙灾难——大火。

　　从“和平号”空间站返回后，利杰宁退役，选择做了一名职业医生。10年来，利宁杰写过两本畅销书《来自太空的信》和《远离地球》。其中，前一本书专门写大儿子约翰，那是由他在太空的每一天的家书集结而成的。利杰宁曾说，“男人，应该能够换一次尿布、跑一次马拉松、造一所房子、写一本书、聆听一曲仙乐，还有漫游一次太空”。显然，他已经把向往的理想人生全都实践了一遍。不过，作为一个男人，有些事情他却完成了两遍，比如，写了两本书和给两个孩子洗尿布。

　　9月，在大连“夏季达沃斯”论坛上，利宁杰来到中国，亲口讲述了他的太空漫游记，又说起“男人，都需要在太空中漂流一次”时，他开怀大笑。

　　少年飞天之梦

　　利宁杰，出生在美国底特律。小时候，他曾幻想成为消防员。1969年7月，14岁的利宁杰和哥哥肯在家乡的湖边野营。人们正聚集在野外，关注着历史性的一刻：美国宇航员阿姆斯特朗和阿尔德林，将一面美国国旗插上了月球。当时，周围的人都泪流满面。利宁杰回忆说：“月球上的两个人，可以看见我们吗？”他想，有一天，自己也要成为一名宇航员。

　　长大后，利宁杰报考了美国海军学院，因为他知道大部分的宇航员都是从那里毕业。他在分配到海军总部以后，用两年的时间，获得了一个传染病学博士学位，一个系统管理学硕士学位和一个公共健康政策硕士学位。

　　与此同时，利宁杰拥有强健的体魄，在铁人三项比赛时，很多人惊奇地发现：一个海军医生，居然超过了美国特种部队中的佼佼者。

　　只有利宁杰一个人知道内心中真正的目标。每天清晨，他都会花45分钟划船，骑半小时自行车；中午，他跑到几英里以外的地方，游泳45分钟；晚饭后，在划船骑车之后，他就上夜校去了。其实，利宁杰并不知道宇航员选拔的程序和要求，“但潜意识里，我所做的一切都在围绕这个目标。”

　　1991年，利宁杰终于决定申请成为一名宇航员。、

　　利宁杰还记得，当初自己在宇航员申请表格的最后一行，写下为何奋斗成为宇航员的理由。

　　他把一句有名的西方谚语作了修改：“男人，应该能够换一次尿布、跑一次马拉松、造一所房子、写一本书、聆听一曲仙乐，还有漫游一次太空。”

　　飞船升天的每一秒都不会忘记

　　“我是第一个穿上俄罗斯宇航服的美国人。”利宁杰笑笑说。1997年，利宁杰无比光荣地飞往“和平号”空间站，在那他逗留132天。对那一幕，10年后利宁杰提起来，依然兴奋：“进入太空，是我生命中最辉煌的经历，想想，在8 分半钟里，我坐在一个难以控制的爆炸物上，呼啸而上，那时的每一秒，我都牢牢地记着。”利宁杰认为自己临死之前，一定会再度想起这一幕。“最初，航天飞机无比颠簸，我头朝下飞行，如身处一群狂奔的野牛群中，不知道它们将奔向何处？在加速飞行中，感觉像两个巨大的黑猩猩坐在胸口上，憋得难受。”

　　而当外部燃料箱从航天飞机上脱离之后，利宁杰立即感到身轻如燕。他飘了起来。很快，这架名为亚特兰蒂斯号的航天飞机，便将利宁杰送上了“和平号”空间站。那里有两位俄罗斯宇航员正在等待他。

　　让冷战已久的俄美两国的宇航员在一起共事，芥蒂难免。利宁杰在寒冷的俄罗斯曾经受训数年，“我早就理解了俄罗斯人和我们没什么不同，我的妻子和他们交情深厚，我也一样。”他说。

　　利宁杰慢慢适应太空生活，墙壁成为睡觉的地方，每天他用绳子把自己缠绕固定，然后头朝下靠墙头睡觉，每天吃一些脱水食物，两星期换一次衣服。

　　从来到太空，利宁杰的身体每天都在长高。这让他忍不住幻想回地球之后，直接去参加NBA篮球联赛。第3天，生长停止了。幻想也就此打住。

　　宇宙冒险：大火、撞击、断电

　　在“和平号”空间站，利宁杰和俄罗斯宇航员瓦西里、亚历山大直面了衰老的空间站中所有的灾难。

　　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利宁杰忽然听见瓦西里，大声地吼：“起火了。”火势太大，火苗迅速熔化了舱壁上的金属。大家急忙拿起灭火器，但是连用三个都无法扑灭火焰。火苗灼伤了宇航员的面部，一刹那，利宁杰想到死亡。大火燃烧了14 分钟，并在消耗完自身能量后，熄灭了。大火之后，利宁杰是唯一必须工作的人，他必须观察宇航员们的肺部是否被烟雾呛伤，个人的伤口是否包扎稳妥。

　　一分钟后，利宁杰勉励自己，就像完全没看见一星点火苗那样坦然工作。更恐怖的情节接踵而至。一天，三人被通知无人驾驶的“前进号”飞船将再次与空间站对接。这是在他们把垃圾全部装载到前进号，并目睹它消失在太空中的一周以后。

　　“我们以为前进号垃圾车不存在，但我们错了，前进号正在独立飞行，并未返回地球。”利宁杰回忆说。

　　疑惑中，三个宇航员焦急地等待着前进号。在久等未至的情形下，利宁杰忍不住飞到一扇与瓦西里同一方向的窗边，他看见“前进号”尖叫着迎面而来，速度居然是每小时18000英里。

　　几秒钟后，利宁杰没有听见金属的撞击声，前进号与空间站奇迹般地擦肩而过了。此时，瓦西里再也按捺不住，向地面人员一阵狂骂。

　　由于年代久远，“和平号”空间站毛病不断。能源成为了下一个问题。一天，电池完全耗尽，空间站陷入漆黑中。利宁杰和两个宇航员开始完全用身体来解决这场危机。他们不停地在太空中翻滚，使得舱壁绕着他们移动。

　　如果空间站的太阳能帆板，转到合适的角度，电池就能充上电了。利宁杰计算了一下，所需圈数是30圈，时间是两天。在黑暗中翻滚了45分钟之后，电池陆续充电。两天后，一切正常。

　　每次巨大的灾难消失后，利宁杰都会给地面上15个月大的儿子约翰写一封信，他告诉约翰：“恐惧随时可能降临，但在一分钟之后，迅速抛开它继续工作，你的父亲很有勇气。只要有决心，就可以战胜任何困难。”

　　重返地球：骨头疏松成老妇人

　　在太空中，利宁杰努力给自己寻找乐趣。他经常性会去凝视地球。他表示：“我能看见金字塔、苏伊士运河，但很遗憾，我从没看见过长城，可能长城的颜色和周围环境太相近了。”

　　与此同时，利宁杰每天都给自己安排了几个小时的运动。因为人的身体在不用花费力气的宇宙中闲置，就会急剧虚弱，骨质疏松，肌肉萎缩。洗澡、刷牙，一切地球上再轻松不过的小事，在太空生活中都成为大事。“洗澡从注射开始。先把水注射到一个锡箔小包里，这里装有一个特别的肥皂。然后，我摇动小包，往身上挤几点肥皂水。”他描述说。

　　在太空中，刮胡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当利宁杰从太空返回地球时，须发皆长，但当年依然被评选为全美国最性感的男士。

　　不过，作为探索宇宙的先行者，所付出的远不止于此。当利宁杰返回地球后，洗澡、睡觉也都一度成为挑战。“我打开水龙头，开始了我幻想中向往无数次的淋浴，但是水龙头的水，就像子弹一样射在我身上，令我疼痛无比。”利宁杰讲起他回到地球后的第一次淋浴。

　　利宁杰的骨头也疏松到如同一个老妇人。他奔出去游泳，但感觉像在泥泞中行走，由于重力的作用，他认为稠密的水，把他的身体完全缠住了。

　　但是，回到地球上的利宁杰，再次拿出他那股不服输的劲头，用了一年的时间，他就完全恢复了。他一直认为：“我就是那个最适合飞向太空的人。”一次，一名4岁的美国小男孩问利宁杰：“我到了你这个年龄可以飞到火星上去吗？我可以做一个宇航员吗？”利宁杰十分温柔地回答：“会的，宝贝。到时候，你肯定能飞向火星，而且你一定是宇航员中的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