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叨叨的爵士钢琴大师(图)

　　金燕

　　中山音乐堂前，照例是鲜衣怒马、文青荟萃，我不知道他们是奇克·柯里亚真正的拥趸还是和我一样来图名气玩票的。毕竟，很少有人能经得住如此忽悠——“如果问10个听爵士的人，大概9个会说奇克·柯里亚是活着的爵士钢琴里"最牛"的一个；第10个也许会问"啊？柯里亚还活着呀？！"奇克·柯里亚正是这样让所有爵士粉丝两眼放光的名字，"伟大"、"传奇"、"爵士史上的里程碑"这样的形容词似乎都不足以形容他。”

　　刚刚坐定，还没酝酿好迎接“大师”的情绪，奇克·柯里亚就随随便便地穿着一身大褂出场了，他拿起一个和我们手里一样的家用小数码相机，对着观众席乱闪一阵，大家一下子就哄笑了。于是，气氛与大师的装束一样，变得轻松随便。而据说，这是北京舞台迎来的迄今为止最高规格的国际级爵士乐大师。

　　演出开始，琴声像他的举止一样随随便便，没有期待中六指琴魔般的惊心动魄，只有轻轻巧巧的行云流水，我一时有些失望，这便是传说中的爵士钢琴大师吗？

　　一两曲之后，我的心在看似清淡的琴声中渐渐纠结起来。那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呢？——看起来所有的漫不经心，下面都是急流暗涌，所有的随心所欲，都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内在的紧张。

　　我清楚地看到，演奏家只是一个人，但两只手却如同两个脑子两颗心，那些轻巧的不怎么卖力的琴声像是两个人在交谈，在叙说，絮絮叨叨的，没有主题，没有逻辑，却有足够的情绪。有的时候舒坦平和，有的时候烦躁郁闷，而有的时候则像个含蓄惯了的孤独男人，不张扬自己的疼痛，淡笑着敷衍人生，却在午夜的街头，竖着风衣领子，看冷风吹着纸屑，内心无数的欲望在冲撞，像千万个蚂蚁在爬，内心热血翻涌，却只能化成刻骨的冷。其实，他的琴声很多时候，也只是在絮叨而已，絮叨柴米油盐，絮叨平淡人生，絮叨各种小激情和小失落，而我们在这絮叨中，却由衷地感到温暖，好像你的所有庸常的心情都被他理解，都被他接受并拥抱在怀中。

　　轻灵，但不轻浮，如夏日黄昏白沙滩前的海，波澜不惊，却足够深厚博大。

　　突然明白，所谓“大师”，“大”在境界，而非技巧——当然，对于这样一个四岁就开始学琴，从小弹巴哈、贝多芬的人来说，技巧早就不是问题——那境界是爱与温暖，是对繁复人性的理解和包容。

　　音乐会下半场出乎意料——弹的全是为儿童创作的曲目。他说，因为喜欢孩子，所以做一些音乐故事给孩子们。那全是些森林里的童话，小狐狸小兔子什么的跑来跑去的。他仰着头，满脸天真的幸福，仿佛眼睛里全是露珠上的晨光，内心里满是叮咚的清泉。明媚、平和、温暖、通透……

　　有一类人，思维不是用文字，而是用音符，音符能进入各种画面和情绪，把所有不能说的秘密全都用音乐说出来，把所有的热爱和理解都用音乐表达出来。而观众，则如同面对一面心灵的镜子，在音乐家的世界里重新找回自己曾经失落或者已然失语的世界。

　　回来上网查资料，看见网络上有人如是评价奇克·柯里亚:ChickCorea是过去三十年间最重要的爵士乐音乐家。这个评价毫不夸张，因为在过去的三十年间，ChickCorea的音乐大大丰富了爵士乐舞台，他的风格几乎影响到每一位现代爵士乐音乐家。从个性来看，柯里亚是一位从来不安于现状、满足于已经取得的成功的音乐家，他总是不断进取，在最近二十年里，他参与了几乎所有重要的爵士乐活动，始终占据爵士乐流行的最前沿。而今他对于爵士音乐本身的认真求实的探索精神从未减弱过。

　　还没有机会去听他所有历史时期的作品，但单凭这一场，我相信，这个评价并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