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300岁

资料图：爱国人士何鸿燊先生看到马首铜像后，当即表示愿意购回并捐赠给国家。 法新社

资料图：圆明园遗址

　　影像记忆里的圆明三园

　　■本刊记者/杨东晓

　　镜头不仅见证历史，也成为今天遗址保护的重要参考

　　迄今为止，还没有哪张照片被专家们确认为是被劫之前的圆明园，人们已发现的最早的圆明园照片摄于1873年。

　　圆明园被毁前的照片尚未发现

　　意大利人费利斯·比托在1860年初还在印度搞他的摄影，这位与摄影术几乎同时期出生的威尼斯人因为他的摄影界的名气，于1860年2月受英国的委托，成为英军的随军记者。

　　比托被英军带到了远东，带到了中国。他还随12000名英法军人在第一时间进入了圆明园，此时的圆明园还没遭受伤痛，虽然咸丰皇帝已经携两后带皇子从长春园的东门跑得有些凄惶，但整座园子还保持着它的尊严和大场面。

　　他从天津的大沽口一路北上拍将过来，一直到了那个最关键的时刻——1860年10月6日——从这天起，他所跟随的部队攻入了中国的万园之园圆明园，并在11天之后放火烧了它。这十几天他拍到了什么已经不得而知，因为他在此间的摄影作品都被6年后横滨的一场大火焚毁。

　　从10月6日到10月17日，英吉利和法兰西做的还是抢劫的勾当，这11天内还没有放火。所以比托应该拍到了大火之前的圆明园，他应该能拍到正在疯抢“战利品”的场面。但这只是推论，因为人们毕竟没有看到过这些照片——1866年，在日本横滨开照像馆的比托，自己也遭遇了一场大火，所有关于圆明园的历史性的胶片和照片都化为灰烬。

　　目前在全球范围内能看到的最早的摄于北京西郊的照片，是比托1861年拍摄的颐和园的照片，幸好他在同年11月将这些照片卖了，后来又由别人出了画册。

　　2007年7月初，中央电视台曾经播放过昆明文化名人殷晓俊收藏的圆明园被毁前照片，在这部名为《绝世影像记录中国》的专题片中，他公布了几张“圆明园被毁前”的照片，媒体曾一度兴奋，但是后来据中国圆明园学术委员会委员刘阳辨别，那几张被疑为圆明园的照片事实上是颐和园清漪园的景致。只是年代久远，辨识困难，但是作为专业工作者能看出来这些照片的原版是哪一张，或者是哪些杂志从原版上截取的图像。

　　圆明园被毁前为什么没能留下照片？刘阳说，不同于康熙和乾隆，咸丰皇帝对洋人非常反感，咸丰年间，圆明园里已经没有洋人传教士的身影。摄影技术发明于1839年，在1860年比托拿着相机随英军进入中国之前，只有极少数掌握了摄影术的洋人在中国东南沿海一带活动。他们很少能够进入北京，就更别说圆明园了。

　　比托拍下了恭亲王

　　作为随军摄影师，比托不仅要记载英军所需的所谓“英勇作战”的场面，还为英法联军的最高指挥官们拍照。今天人们能看到的英女王的全权公使额尔金、英国对华远征军总指挥格兰特以及法军最高统帅远征军总司令孟托班的肖像，都是他拍摄的。

　　除了与他同行的洋人，他还拍下了留京与英法联军谈判的恭亲王奕。这天是1860年11月2日，火烧圆明园两周之后，而且已在10月24日签订了《中英北京条约》、25日签订了《中法北京条约》等不平等条约。同一天他还拍摄了一张额尔金的肖像。这一天恭亲王奕到怡亲王府与住在这里的额尔金交涉，奕的这位对手第八代额尔金男爵在抢劫这一罪恶勾当上是有“家传”的。汪荣祖《追寻失落的圆明园》中道出过他的老底儿，其父任驻奥斯曼帝国大使时，就很会破坏文物，还把希腊“帕提侬神庙”里的大理石雕塑运回了苏兰格老家。大英博物馆收藏的希腊文物和石雕都是他出售的。但是这位儿子比他的父亲在对人类犯罪的邪路上走得更远，他把带不走的建筑文明和东方文化付之罪恶的一炬。而今“额尔金主义”已经与破坏和掠夺艺术品同义。

　　在布立赛搜集英法联军军人日记及史料而著成的《1860年：圆明园大劫难》中，记载着这次拍照的经过，恭亲王并不乐意被洋人拍照，“但是比托还是利用这次机会给他拍了一张。”但是从现在看到的照片上，我们得知，当时拍的并不是一张，而是两张。

　　现在存世的恭亲王奕的两张照片是在同一天同一地拍摄的，他摆着相同的姿式。一张经常被书刊刊用的是奕侧面对着相机的，与此照片几乎在同一时间比托又抓拍到一张奕正眼看相机的表情，很显然身着朝服与洋人谈判的恭亲王愁容满面。

　　目前所发现圆明园最早的影像

　　因此，目前全世界能看到的最早的圆明园照片是曾经在天津海关当总督的德国人奥尔末1873年的作品。

　　这时的圆明园早已被毁了13年，奥尔末留下了大量的长春园西洋楼被摧残后的照片，刘阳一页页地展示着他那本即将出版的《三山五园旧影》的样书。从他收集的各个年代出自不同摄影师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同一处景致，从1873年奥尔末的照片记载至20世纪初年各年间其他摄影师的作品中，西洋楼的各处石结构的建筑一次又一次地被破坏，直到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断壁残垣。同一处水法或远瀛观，1873年是一副模样，到了1900年的照片会显得又一次元气大伤。这就是历史镜头下的圆明园。

　　奥尔末去世后，他的夫人把这些照片赠给了柏林工科大学专攻中国建筑的教授布尔希曼。民国时期的中国人藤固得知布尔希曼家有西洋楼被毁的早期照片后，与之沟通，终于得到允许，在商务印书馆出版了一本《圆明园欧式宫殿残迹》。在这些照片上，西洋楼的可考价值更大一些，因为当时它还没有经受到接下来的一个世纪中出于各种目的的破坏。

　　中式园林毁得最彻底

　　今天人们看到的圆明园的历史照片中，多是西洋楼一带的残迹，这是因为石头只能被打碎而无法焚化。而整片西洋楼区域的建筑面积只占圆明园面积的2%，更为不幸的是《圆明园四十景图》中所描绘的中式园林在一把火之后就夷为平地。

　　当年四十景所在地就坐落在今天福海西岸之西，一道铁栏说明那里至今还是一片未开放的区域。园中一些做清理工作的人员告诉记者不要接近那里，因为那边很荒，甚至还有蛇，现在铁栏以西中式园林的考古发掘已经完成，比较完整地展现出来的地基结构有11处。

　　从法国人布立赛考据出的英法侵略者当年留下的日记中，我们知道那一天如同147年之后“纪念圆明园建园300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与会者参观园子的那个下午一样“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这座皇家宫苑当年多选用雪松作为建材，在北京干燥的秋天里，它的易燃性和风借火势给当时的北京城蒙上了一层黑纱。在汪荣祖的《追寻失落的圆明园》一书中，有这样的记载：陈宝箴适在京师酒楼，亲眼见到西边火光浓烟，不禁痛哭失声。

　　东方建筑的木结构就这样燃尽而从此消失，在火光冲天、浓烟盖地的1860年10月18日和19日，方圆5820亩的圆明三园内没有人知道到底都烧了哪些地方，因为地方大太了。“但是能看出来还有什么没烧，所以当时的官员给咸丰皇帝上了一个奏折，就是告诉他还有什么没烧掉”，中国圆明园学术委员会委员刘阳说：“第一次火烧后，三个园子里大约还保留有小百处的区域未曾遭到毁灭性的破坏。据统计，第一把罪恶的大火烧毁了三园内大约7成的建筑”。20年后的光绪年间，清廷曾对园内建筑做过简单的油饰，“也就是刷刷漆。”刘阳解释道，“这里从来没有过大规模的复建”。1880年慈禧和光绪还在圆明园的西北部喝过茶，根据史料的这些记载可以想见，当时西北部的一些建筑还在，而今也只剩下近年勘探发掘的山形水系了。

　　在刘阳收集的圆明园历年来的旧影中，有一张中国式的宝塔还屹立过。但是拍摄年代和拍摄人都无稽可查，那是长春园内的多宝琉璃塔，刘阳因为手中还有1890年代的该塔被毁得不成样子的照片，所以他判断，这是19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间的照片。1901年之后多宝琉璃塔渐渐地越发损毁，现在这尊塔已经了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