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港跨境家庭频发人伦惨剧 剖析五“雷区”(图)

2007年11月3日,深圳布吉东方半岛花园,港人一家三口自杀的住所已被封住。本报记者陈以怀摄

　　来源：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都市报

　　跨境家庭五大“雷区”

　　两地近来频发跨境家庭人伦惨剧，专家深层次剖析悲剧背后原因

　　10月30日，一个深港三口之家被发现在深圳家中集体自杀；同在10月，一个结婚移民至香港的深圳主妇，因生活困难携两子跳楼身亡。深港跨境家庭，为何如此脆弱，悲剧频发？香港社会学者说，思维方式差异、经济基础不对等、缺少亲友及相处时间短等问题，使得跨境家庭遇到困境时更易引发“无路可走”、“没有活路”的可怕念头。

深圳和香港社会学者呼吁，政府和社会应该关心跨境家庭，否则类似家庭悲剧可能会再度发生。

　　思维方式有差异、经济基础不对等、缺少亲友及相处时间短等问题，使得跨境家庭遇到困境时更易引发“无路可走”、“没有活路”的可怕念头。

　　―――一香港社会学家

　　逐年增多的跨境家庭

　　10月的一个深夜，港人罗先生乘大巴返回位于深圳市布吉的家中，那里住着比他小10多岁的内地妻子朱女士和3岁大的儿子。近段时间，这个跨境家庭正遭遇危机。邻居称，这个家庭中不时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争吵的具体原因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感情问题。”邻居猜测说。位于龙岗区的东方半岛花园，曾经是港人聚集区。据知情人士称，现在该小区每20户可能就有一户是跨境家庭。

　　据了解，40多岁的罗先生早年在广东开设了一家家具厂，从此开始频繁往来深港两地。而他的妻子朱女士，20多岁时从江西老家来到深圳打工。两个原本在不同轨迹运行的陌生人，因为深圳而认识结合。这对年纪相差将近20岁的爱人当年的结识过程已无从考证，但可以确认的是，早年两人一同在布吉购房定居，并生下一个可爱的男孩。

　　罗先生在深圳建起跨境家庭的历程，只是港人北上和内地人南下潮流中的一个小个案。

　　香港社工组织―――国际社会服务社副总监张玉清告诉记者，在过往的20多年，香港人先北上开设工厂、建立公司，后又有数以百万计的港人北上消费娱乐；而深圳由小渔村发展成现代都会，也同样离不开数以百万计的内地移民人士。当两股人流在深圳这座年轻城市碰撞时，其中一部分就组合成了家庭。

　　“要具体说有多少个跨境家庭在深圳，估计谁也说不清楚，因为人数太分散了。”张玉清说。但港府公布的一个数字可以借鉴，在2004年年底，长期停留在内地的香港人有57万人，其中约有14万人生活在深圳。而到今年，在深长期居住的港人估计已接近20万人，深港跨境家庭也逐年增多。

　　房地产中介告诉记者，在深圳深港跨境家庭很多，主要分布在罗湖、福田、龙岗等区的小区和城中村。在罗湖区莲塘片区，每个小区10个住户里面就有一到两户是港人家庭。据经常撮合深港婚姻的中介人士称，在这些跨境组合中，有部分是领取了结婚证的合法夫妻，但也有很多属于见不得光的“地下恋情”，即俗称为在香港已经结婚的香港人，在深圳再养一个“二奶”。

　　深圳甚至出现了一些所谓的“港人楼”和“二奶村”。

　　聚少离多的特殊生活

　　港人罗先生的家庭，属于典型的深港跨境家庭。

　　从小区居民记忆中拼凑的记忆碎片显示，罗先生平时很忙，只有在周末的晚间才会回到深圳与家人小聚；而妻子朱女士没有工作，是个爱打扮的活泼漂亮女人。“一般在家中带孩子做家务，偶尔会打打麻将，就在前几天，她还新染了个头发，在小区里蹦蹦跳跳地问人好不好看。”一名熟悉朱女士的邻居告诉记者，由于这家人家境宽裕，还颇受他人的艳羡。

　　这是深港跨境家庭的典型生活模式。港人出外工作赚钱养家，妻子在家中主持家务，抚养小孩。除了夫妻聚少离多外，这应该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但就是这个外人看似美满的家庭，却在10月下旬的某一天，选择了集体死亡。当月30日中午，罗先生一家三口被发现死于家中，目击者说，三人躺卧床上，在身边放着一个炭盆。街坊说，从床边放有炭盆这个细节来分析，这家人是在家中集体“烧炭”自杀。在香港，一些自杀者会选择在封闭场所燃烧木炭自杀。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个家庭滑向绝境，已很难查知。11月2日，香港工联会深圳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特意前往罗先生居住的小区，向其他港人家庭散发有关宣传资料，疏导其他港人的心理阴影。

　　工联会工作人员表示，这个家庭的集体离世，折射出跨境家庭的尴尬现状。“相比香港本土家庭来说，跨境家庭很脆弱。”这名工作人员说，文化背景、思维方式、经济基础的差异，各个方面的问题，都容易引发家庭成员的冲突。

　　罗先生的邻居告诉记者，在过去两个月，他不时听见罗家传出争吵声。另有知情人士表示，这对夫妇选择死亡，可能与其中一方感情生变有关。

　　错综复杂的跨境婚姻

　　香港国际社会服务社副总监张玉清分析说，香港男人和内地女人长期在一起生活，双方适应会有困难。“那些女孩不是深圳人，她们本身适应深圳就有困难，在深圳无亲人，朋友也不多，没有社交资源。”张玉清说，而香港人在深圳也是外地人，尽管只隔着一条深圳河，但是港人对于深圳的许多现实情况不了解，也会带来很大的压力。

　　“而当这样的一对夫妻结合后，两人会出现文化上的差异，思维方式的不同，这里面又会引发矛盾，所以跨境家庭多争吵，这都是正常现象。”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心理咨询师秋云在接受采访时说，有些跨境夫妻甚至是“先上车后买票”，相处很短就结婚了，往往是结婚后才发现对方并不合适自己。

　　据分析，在深港跨境家庭中，最大的问题在于双方聚少离多，夫妻双方无法充分地沟通，一旦发生问题，双方由于观念相差太大，感情基础薄弱，很容易引发激烈争吵。

　　张玉清告诉记者，跨境婚姻非常复杂，在出入境方面，男方在香港，女方在深圳，当小孩去香港读书后，妻子也希望丈夫能把她迁到香港，但这需要丈夫的配合。有些香港男人，害怕妻子移民到香港以后，会离婚跑掉，因而不愿意给妻子办理移民，由于双方信任度不够，女方又往往处于被动状态，因此很容易引发矛盾。

　　孤立无援的生活状态

　　在深圳的跨境家庭，由于男女双方都属于外来人口，政府对这个群体的关照也相对较少。对于香港居民来说，在香港可以享受医疗、教育、综援等福利，但港府有规定，主要提供给居住在港的港人，不会跨境支援在内地的港人。

　　而港人和他的配偶，由于不是深圳户籍人士，深圳户籍人口享受的教育、医疗等福利也无法享受，因此当这种家庭遭遇经济困境时，会处于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

　　秋云分析说，内地女性在与港人结婚后，因放弃工作而失去经济来源，因为在深少有朋友，她们往往会把香港丈夫视为唯一的依靠，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交付给香港丈夫。

　　“如果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背叛自己，就会因为看不到出路而选择孤注一掷，甚至同归于尽。”秋云说，

　　张玉清建议，在深圳既然有如此多的跨境家庭，而且这些人群也是影响深港两地社会稳定的重要因素，两地政府都应该引起重视，否则罗先生一家的悲剧，将有可能再度在深港发生。

　　“香港的社工制度很完善，这些社工可以深入到基层家庭，一方面可以疏导具体家庭的矛盾，另一方面也可以引导政府部门解决具体家庭遇到的问题。”张玉清说，在香港，当一个家庭出现问题时，会去找朋友、家人和社工倾诉，有特别多的渠道去发泄压力。另外，香港人经济要宽裕些，因为有政府福利。当出现家庭暴力时，也会有社会服务，甚至提供女士的暂住服务。

　　而在深圳类似的家庭服务就非常缺乏，港府和内地政府都做得不够。张玉清说，他们现在已将香港义工引入深圳，但人数很少，她希望深圳市能够尽快将社工引入到基层，以疏导各种矛盾。

　　五大“雷区”

　　生活习惯不相同

　　问题：夫妻双方饮食习惯不同；年龄相差大，代沟问题造成沟通不畅。

　　案例：居住在福田区某小区的港人家庭，因为港人丈夫往往在香港工作，只有周末或者晚上才回深圳家中，所以对妻子的社交活动比较在意。但由于女方在深圳没有工作，会有约友泡吧、打通宵麻将甚至夜不归宿等情况，两人因此经常争吵，最后导致两人离婚。

　　经济地位不对等

　　问题：港人赚钱多，男方把持经济大权，女方在经济上处于从属地位，双方财产使用上意见不统一；赡养家人方面；男方收入不透明引发猜忌。

　　案例：据香港义工团体资料显示，一些内地女孩的娘家人，当知道女儿和香港人结婚后，就举家搬到深圳，其他亲属发生困难也会求助。这方面就会给港人带来压力。因为在香港，照顾家人都是男女AA制，但在跨境家庭里，由于女方往往没工作，赡养家人的压力就会全部转嫁给香港丈夫。

　　聚少离多缺信任

　　问题：跨境家庭聚少离多，夫妻双方信任度缺失，在很多问题上达成一致，互相猜忌情况严重。

　　案例：跨境家庭组成后，特别是生儿育女后，内地妻子往往希望移民香港相夫教子，但港人担心年轻妻子移民香港后，经济压力变大；另外一些年龄差距大的家庭，男方担心年轻美貌的妻子移民后离自己而去，所以拒不配合妻子办理移民手续，容易引发纷争。

　　包养二奶埋祸根

　　问题：一些港人习惯在深圳找二奶，但在香港有合法妻子，港人很难协调双方关系。

　　案例：去年8月，一已婚港人在深圳包养一女子做二奶。该女子随后赴港要求情人与香港妻子离婚，但未获成功。随后这名在深圳工作的女子，使用强硫酸连续泼向情人，致其死亡。

　　长期分居引情变

　　问题：两人长期分居，第三者插足易出现感情“红灯”。

　　案例：今年七夕节，在罗湖同居的一对跨境情侣，因为港方男友提出分手，导致内地情人激烈反抗，该女子割开煤气管道自杀，但此时港方男子恰好回家，引爆屋中煤气，致两人重伤。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付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