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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的春天

  周水欣

  婆婆南下深圳打工是属于离家出走的性质。当年婆婆可以说是愤怒而又灰溜溜地自说自话就去了深圳,在60岁高龄做了打工老太。

  婆婆出走,全是股票惹的祸。

  记得十几年前,那时股票刚露尖尖角,我家那位很想投身其中。
婆婆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说那是投机。可是,当股市第一波牛市来临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她就成了其中一员。那时,她刚退休,周围亲朋好友均没人涉足这个高深领域。老公公眉头紧锁,发号施令道:“最好不要搞这个,辛辛苦苦存点钱,安稳存银行多好。”可是这老两口长期AA制,婆婆也有独立的经济,她暗地里投钱进股市不用向老公公汇报,就这样,半推半就成了时髦的股民。

  股市侯门深似海,自此婆婆就处于峰尖浪顶上,每天上下班去股市,买回几米高的股市投资书,拿出考高级职称的劲头来,冬看三九夏看三伏。一边看还一边自言自语,频频点头。陆陆续续开始有消息从婆婆嘴里传出,哪只股票走势怎么好,几日均线如何,收益如何,专业术语一套一套。基本上,大盘好,婆婆的脸色就好,大盘跌,婆婆就默不作声。大盘是她的晴雨表。而且,婆婆报喜不报忧,从来只听她说赚,从不提赔。有段时间,婆婆紧急调集资金,说是要“铲底”,给周围亲戚许诺高于银行的分红收益,把七姑八姨的那点养老钱归拢到手上,冲进股市鼓捣不休。可是大盘滑坡,熊市终于不期而至,那段日子,真的跟电影《股疯》似的,大盘跳水,亲戚逼债,婆婆如没头苍蝇一般,彻底品尝了“崩盘”的滋味。

  老公公准备出手相助,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要婆婆把账目打一份出来看,到底投入多少,亏空多少,欠人又有多少。而婆婆死命的不肯。私下里,丈夫对我说:“她哪里敢打出账目。她是亏了不卖就算不亏,亏大了继续补仓补仓。一笔糊涂账。”

  老公公终于爆发,历数婆婆结婚这么多年来的所有一意孤行以及所造成的家庭困顿。婆婆泪眼婆娑,觉得老公公抹杀她这么多年在这个家庭的丰功伟绩,闹得很不愉快。最后,婆婆激动而又豪气地说:“我亏的钱,我去赚回来。我去深圳打工!”原来,婆婆在深圳表姐的帮助下,已经联系好一家私营的医院,去做她熟悉的工作——主治医师。

  婆婆留下了退休工资卡,说是分期还债,打了个小包袱,南下打工去也。

  3年之后,婆婆在孩子们三番五次的请求之下姗姗回归。这个时候的婆婆已不可同日而语,在深圳养精蓄锐、韬光养晦之后,在被深圳的经济大潮的瞬息万变浸染之后,已经处变不惊,颇有久经沙场的沉着大将之风范。她同意回来,也有一个条件,就是老公公要同意她继续炒股。

  婆婆带着3年的巨额收入和深圳民工病人的依恋不舍之情回到家乡,毫不犹豫投入股市,姿态坚决,手笔很大。老公公很生气,不愿意看到她这样不管不顾地穿梭在股市,一度长期在外地儿子家里不归。

  适逢“中国式牛市”,婆婆大显身手、捷报频传,这个股赚了,那个也赚了。不但还清所有欠款,还加上高额利息,并为家庭添置各种生活用品,请吃请喝请旅游,口头语是“我请客”。一时间,众位亲朋换个老脸强烈要求再次借钱给她。这次婆婆不肯了,她说:“你们自己立户,我可以提供帮助。输赢与我无干。”婆婆在深圳,也不是白混的。

  这期间,深圳表姐在婆婆的遥控指导之下,净赚几十万元,为了表达感激之情,送了婆婆一台高新电脑,婆婆从此可以在家里“指上谈兵”;老公公看到这个阵势,悄然回巢为她料理饮食,并羞涩地拿出了私房钱,请婆婆带他一份。婆婆相当激动,觉得几十年来在家里一手遮天的老公公,也肯定了她的成绩,这简直超越了炒股赚钱这件事本身,意义深远啊。一时间不禁老泪纵横。

  现在,婆婆在家运筹帷幄,随时可以与任何人谈论国家经济发展这样的话题。股市里有Fans等她一周一谈,电话像热线一样随时待命;去哪里都有人好吃好喝好招待,毕恭毕敬尊为上宾。她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啊。股市让她在66岁高龄的时候找到了体现自我价值的方法,她说了一句话表达她的感恩之心:“股市的春天来了,我的春天,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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