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片:11月6日清晨,土耳其士兵在土耳其东南部舍尔纳克的公路上巡逻。目前,土耳其在东南部边境陈兵超过10万。由于担心库尔德工人党武装人员利用夜间潜入,在道路两侧埋设地雷,土耳其安全部队每天早晨在5点至7点之间要沿边境公路扫雷巡逻。新华社记者郭磊 摄
新华网专稿:11月初的土耳其东南部山区已进入冬季,起伏的高原苍黄一片。这个初冬明显与往常不同:迪亚巴克尔空军基地F-16战斗机频繁起降的巨大轰鸣,繁忙来往边境公路的军车,还有加岗加哨的边境宪兵管制检查,都时刻提醒着我们,这里是土耳其十几万正规军重兵压境的东南边境库尔德人区。
尽管士兵和武器全被淹没在崇山峻岭间,难觅踪迹,见不到刀光剑影,但却早已战云密布。
背景资料:库尔德问题
夜行寻找土军士兵 长久以来,库尔德人被土耳其政府称为“山地土耳其人”。在土耳其东南部的田间小镇,一眼就能认出标准的库尔德人:老年男子围着红色方格头巾,穿着宽裆窄脚裤子;女人则戴蓝紫色的头巾,穿着同样颜色的小袄,色彩艳丽鲜明,在瓦蓝的天空下格外动人。
库尔德人,是继阿拉伯人、突厥人和波斯人之后,中东地区的第四大主体民族。库尔德聚居区广泛分布在土耳其东南部和东北部地区,其中,靠近伊拉克北部边境的马尔丁省、舍尔纳克省和哈卡利省等几乎全是库尔德人。
在土东南部边境小镇锡洛皮,记者打算夜行边境去寻找土耳其军队。据说,因土军担心库尔德工人党利用夜间潜入,就在道路两侧埋设了地雷,土军每天要在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派出小分队扫雷巡逻,之后才允许当天的军车通过边境公路。
凌晨4点半,闹钟响起。旅店的大门还紧锁着,记者不得不把小伙计从睡梦中叫醒。他听说记者要摸黑去舍尔纳克公路,半天才用生硬的英语口齿不清地告诉我:“朋友,这样太危险了。”在附近库尔德工人党活动频繁的朱迪山上,前两天就有人触雷身亡。可对于防地雷,我们的原则是:坚决不走路肩,坚决不在路肩停车,应该就没事。
锡洛皮去往舍尔纳克省城的公路有大约70公里,都是险峻的盘山路。边境公路由于近来大量运输装甲部队而格外坑洼不平,四周一片黑暗。过第一个检查站时,根本没有宪兵。等到了第二个检查站,天已蒙蒙亮,一个大兵从屋子后边跑出来,先冲我们招手示意停车,记者减慢车速,他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就挥手放行了。
一连闯过两关,时针指向6点整,车开出近70公里,可以望见远处半山腰上的舍尔纳克城了。这时,公路对面小山头的地平线上才远远出现一队土军士兵。打头的一个手拿扫雷器,后边的士兵以大约100米为间隔持枪警卫,还带着两条扫雷犬,最后是一辆小型装甲车。士兵不允许记者靠近,但并不禁止拍摄。土东南部军营哨卡密布,只要有制高点的地方多半都已被军方控制,所有军控区都被层层封锁,严禁拍照。所以,这次夜行拍摄显得弥足珍贵。
贫穷小镇并不平静 从土耳其首都伊斯坦布尔乘飞机到土东南边境,不过两小时航程,却让人明显感觉一下子从繁华喧嚣进入到一片凄冷苍茫中。
锡洛皮镇地处舍尔纳克省最南端一小片平原,当地库尔德人多以务农和运输行业为生。秋末冬初,正是收获棉花的季节,家家户户都很忙碌。由于这里有通往伊拉克北部唯一的商贸口岸———哈布尔口岸,跑运输也是当地人主要的谋生手段。在哈布尔口岸,运送各种物资的重载卡车排成一条长龙,等候过境。有消息说,土耳其政府正在考虑对伊拉克北部施行经济制裁,许多做边境贸易的商贩们只好加紧运输,生怕哪一天突然关了口岸,就一下子失去了收入来源。跑边贸的纳兹甚至苦笑着揶揄,如果丢掉这个饭碗,他没准也只好被迫“上山”———成为库尔德工人党的游击队员了。
锡洛皮镇长库努尔告诉记者,80%以上的当地库尔德家庭月收入不足180美元。而库尔德人大多子女众多,一户人家有七八个孩子很平常。僧多粥少,多半十分穷困。
贫穷往往是一系列社会问题的诱因。这次记者采访的另一“收获”,就是一周采访中两次被盗,两进警察局。第一次是在饭馆结账时接了一个电话,身边围了一群卖报卖瓜子的小孩儿,电话讲完钱包也不翼而飞。第二次遭遇就更是令人气愤。记者一行在迪亚巴克尔省城的空军基地附近采访,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内,居然有盗贼砸开车窗,撬开车门,拿走财物。来办案的警察态度非常认真,语气也充满关切。但最后居然把记者拉到一边小声说,他已经和当地的黑道人物交底了,考虑到我们是外国记者,让小偷尽快把偷去的机票还回来。言下之意,丢的钱他就无能为力了。
记者在警局里还注意到,每个警局的墙上几乎都有一排烈士的遗像。锡洛皮是个只有六七万人口的小镇,在过去5年里死了5名警察。而迪亚巴克尔警察局里最新的牺牲者就在3个月以前。所有死亡者都与恐怖事件有关。锡洛皮警察局警长考斯昆说:“我们每天都在与各种恶劣的犯罪行为斗争着,当然会有牺牲。”
民众担忧“对面”亲人 记者总体感觉,土耳其东南边境的战争气氛并不十分浓烈,但在这局势紧张的年月,我们这些外国人在这里出没还是格外引人注目。大部分库尔德老百姓对我们态度相当友好。孩子们见到记者,会好奇地扬着头问:“你从哪里来?”或者兴奋地喊着“秦,秦(中国)!”
在底格里斯河上游支流的红水河畔,我们见到了法尔汉的一大家子。49岁的他自己有15个孩子,加上两个兄弟的孩子,一大家子几十口人住在河边的三幢小屋里,拥挤不堪。法尔汉是个豁达的汉子,他热情地请记者到家里喝茶,并拿出自制的小饼招待我们,谈天说地始终乐呵呵一脸笑容。法尔汉以前是跑运输的,现在由于身体状况不佳,不能工作,也就没了收入来源。大一些的两个儿子现在都在土耳其军中服役,老三下个月也要入伍了。他的日子过得不宽裕,自己有病也从来不敢去医院看。
记者问法尔汉,如果儿子被派去伊拉克北部打击库尔德工人党,他会怎么想。法尔汉说自己从不关心政治,只希望一家人开心平安地过日子。至于部队的命令,他一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站在哈布尔关口,可以看到伊拉克境内村落的灯光,据说,最近的村落距离边境只有5公里。村落的电力都是由土耳其提供的。舍尔纳克省东端边境上有条与伊拉克接壤的界河,河水不宽,上面有一座小桥,两边的居民都是库尔德人。两岸的老百姓来往很方便,只要跨过小桥就可以去走亲戚。从来没有任何阻隔,从来不需要签证护照。不同的是,这边的库尔德人是土耳其籍,而那边则是伊拉克籍。朴实的当地庄稼人提到“工人党”的时候,会用手指指周围的山,称他们为“山上的人”,眼里露出神秘又畏惧的神色。他们很担心,自己平静的生活会因为遭受“工人党”牵连而被打乱。
在马尔丁省的米迪亚特镇,记者走访了苏莱曼大家族。这个家族是从伊拉克北部迁移来的。一家人受过良好教育,颇具涵养。除了土耳其语和库尔德语,苏莱曼老人居然还可以说流利的德语和意大利语。提起伊拉克北部的亲戚,老人便立刻愁容满面。库尔德人,无论生活在哪个国家,往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世世代代,血脉相连。在土耳其东南部,几乎家家都有亲戚在伊拉克北部生活。对于他们而言,土军越境打击库尔德工人党,就可能直接威胁到他们在伊北部亲人的生命安全。
尽管土耳其政府师出有名,矛头直指多次制造恐怖袭击事件的库尔德工人党,尽管土军的十多万正规军对付区区数千人的游击队仿佛大炮打苍蝇,但这个问题数十年来却一直难以彻底解决,这与土东南部库尔德人对库尔德工人党普遍抱有的同情心理不无关系。持这种心理者甚至包括当地的一些官员。锡洛皮镇长库努尔表示,东南部库尔德人聚居区太贫穷,库尔德人需要更多的权益。要解决库尔德工人党问题,关键还是要解决库尔德人的民生问题。(本网土耳其特派记者郭磊 胡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