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娟近影
写下“文学义工”这几字的时候,眼前立刻出现了陈娟憨厚淳朴慈蔼的圆月般笑容。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在深圳的一次同香港作家座谈会,我第一次见到陈娟时,她正因52万字的长篇小说《昙花梦》蜚声大陆文坛,大红大紫着。
转载、出版、后来拍成电视剧,牵动过大陆百万读者心的《昙花梦》,之所以走红,固然因适逢“文革”刚结束,人们久旱荒芜的心田渴望绚丽明媚万紫千红,用她的话说是“到了江南,赶上了春”;但更重要的是,小说本身侦探加爱情,年轻英俊风流倜傥的刑事科科长和几个美艳聪慧绝顶的奇女子斗智斗法,而其中的故事都真实地发生在解放前南京政府时期,诸如美国公使马歇尔汽车被盗案,以及当时的外交部长王世杰、教育部长朱家骅公馆被盗案,玄武湖桃色命案等20多个奇案,案情扑朔迷离,情节悬念丛生,如此作品,现在读来依然兴味盎然。
香港著名作家曾敏之曾在香港《文汇报》撰文高度评价说:“《昙花梦》不失为描写国民党的《官场现形记》和新的福尔摩斯侦探记,有助于认识极为重要的四十年代一段历史的真实。”他又称,《昙花梦》在创作上“别出心裁,融会了"盗窃学"、"侦破学"的知识,以写实和善于组织故事的手腕,并以民间所喜闻乐见的民族形式出之,构成了引人入胜的境界,使全书生动、翔实而有趣,既启迪读者的思考,又反映历史真相,可说是侦探小说中的佳篇。”
陈娟原名陈秀娟,祖籍福建长乐,上世纪60年代中期毕业于福建师范大学中文系,80年代初和青梅竹马志同道合的夫婿诗人张诗剑移居香港,度过一阵当服务员、相士、女佣、杂工、护士等“为稻粱谋”的艰苦打工岁月,也因此让书香门第出身的她,有机会接触到香港下层百姓生活,创作出在香港首篇获奖作品《初到贵境》。后来她又创作出版了长篇小说《玫瑰泪》、短篇小说集《香港女人》、《兰馨焚书》,散文集《陈娟文集》,以及许许多多尚散落未结集的作品。或曰,为何她的其它作品,再无《昙花梦》的凌厉风头?但若仔细想想,有些著名作家,最让人难以忘怀的作品往往也就是那么一两部,故有丁玲的“一本书主义”名言。作家的创作,部部都能叱咤风云令洛阳纸贵的毕竟较少。
《昙花梦》之后,始终有不少学者关注评介她的创作,2005年,这些评论文章结集为《香港作家作品研究——陈娟卷》正式出版。
90年代初,我曾邀请陈娟参加过一次文学活动,共作长江三峡、重庆成都之旅,加深了我们的友谊。在成都大熊猫馆,熊猫的憨态让我觉得很像陈娟的神情,便“赠”以“熊猫”别号,颇得同行作家认可;又因她一路为团友看手相,说命理,谈风水,医卜星象头头是道样样皆通,故在“熊猫”后加缀“半仙”二字。从此,我很少再称她的陈娟大号,见面、写信,必以“熊猫半仙”名之。或者干脆偷工减料,称其中的二分之一。
陈娟是香港正式注册的中医师,曾一度开医馆作为生活来源。中文系出身的她如何精通岐黄术,也得拜“文革”所赐。在那个停产闹革命的红色岁月,她偷偷创作《昙花梦》之余,将兴趣爱好和精力投注到学习研究中医中药和针灸上。她在自己身上学扎针做试验,居然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到香港后,她更日夜自学,在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学习了两年,90年代中期,获得美国科斯特兰大学东方传统医学文化研究博士学位,担任了世界针联·香港针灸医师学会主任。
文学创作和开医馆治病,风马牛不相及看似矛盾,但正是这个职业给她机会广泛接触和认识了香港不同阶层人的生活和心态;她钻研的卜相术,也使不少生动鲜活真实的故事源源灌入耳中。凡此,皆增强和丰富了她的创作视野和素材。
被人成为“孟尝君第二”的陈娟,是我作为终身朋友相交的人。不为她的创作成绩,不为她同丈夫张诗剑组织的龙香文学社是我第一次到香港的邀请者,令我看重的,是她能处处为别人考虑、为别人着想的热情真诚厚道高洁人品。除正式访问、开会,我曾多次过路香港,投宿过她的医馆、她租住的居室、她大女儿的豪宅,以及她近年置购有个巨大阳台的住房。她总是尽量放下工作作陪,有时还带着病。甚至比我自己还清楚,哪些地方我尚没去过。出钱出力,带着我到浅水湾、到大屿山,到黄大仙庙……
不但于我,她对所熟悉的大陆文化人都如此。有一年她到北京开会,听说一位身在国外的学者的妻子患着病,她主动用晚上的会余时间登门诊视病人。另一次,她到京探望女儿,得知有位朋友的胳膊扭伤后,当即从南城跋涉到城北,亲自为之按摩,立见成效。
久已专注散文不再写小说的陈娟,为支援内地某省媒体举办的艾滋病病人义务救援活动,特别创作了的短篇小说《关爱》,讴歌无私无畏的大爱之心,表达了她对人类生存远景的终极关怀。
低调做人,甘于躲在幕后,不显山不露水,任劳任怨,默默服务文学团体、服务作家、服务文学新人,自称“文学义工”的陈娟,其实有不少职务头衔:香港中华文化总会副理事长、香港文学促进协会副理事长、《香港文学报》副总编辑等等职务,作品在香港和北京获得多种奖项。
用外表的美博取的爱是短暂的,内心的美才能得到持久永恒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