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全国劳模大发“死人财” 殡葬业成腐败重灾区

专家称，民政局副局长和殡仪馆馆长“一肩挑”，让被垄断的殡葬业从外部无法监管。漫画 俞晓翔

　　背景

　　殡葬业腐败案不断

　　倪国祥是南通殡葬行业因腐败进去的第15个人，他绝不是最后一个。

　　倪国祥并不是南通第一个被抓的殡仪馆长，所以，他虽然拥有如此多的荣誉和头衔，当真正被抓进去的时候，当地的老百姓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据了解，倪国祥是南通殡葬行业因腐败进去的第15个人。当然，他绝不是最后一个，他进去后不久，他的副手龚正连也落网。

　　据南通市检察院出具的数据显示，从2002年开始，检察机关先后立案查处了发生在殡葬服务业的贪污贿赂等职务犯罪案件总数达14件14人，其中单位一把手9人，涉及相当一部分殡仪馆、殡葬管理所、公墓等殡葬服务单位，发案率之高、犯罪面之广，令人瞠目。

　　在被南通市检察机关查处的14人中，有殡仪馆馆（所）长9人，分管副局长1人，会计4人。他们在采购骨灰盒、墓碑石料，以及殡葬工程建设中，或开假发票做假账、拿回扣，或直接收受贿赂。令人惊讶的是，群体性犯罪成为殡葬业腐败的突出特点，被查处的14起案件均属窝案串案。

　　据南通市检察机关分析，殡葬腐败作案手法主要有四类：一是馆长、会计合伙敛财。通州市3个殡仪馆原馆长都分别与本馆总账会计唱起了“二人转”。他们通过虚开供货发票、少支多报等手段，谋取非法利益。其中，该市三余殡仪馆原馆长沈某，与会计先后3次从金坛市某木器工艺厂、吴江市某工艺丝织厂虚开购买骨灰盒、红绸布等发票，共计9.8万余元，从本单位账上报支后私分，沈与会计分别得到3.9万元、4万元。

　　其次是馆（所）长变相索贿。如皋市石庄殡仪馆原馆长赵某对付承包商的办法是挤牙膏，你多送钱我就多付款。为尽快拿到工程款，一些个体建筑老板只好给他送钱，赵为此收到了18.4万元的“感谢费”。如皋市殡仪馆原馆长秦德辉在任职期间先后11次受贿，其中竟有9次是因供应商、工程承包商为讨债所送。

　　再就是承包商主动进贡。为承接工程或感谢“关照”，一些承包建筑、绿化等工程项目的老板为表“敬意”主动送钱。通州市平潮殡仪馆原馆长刘凤山先后17次“笑纳”红包，总计人民币7.37万元。三余殡仪馆原馆长沈某不甘示弱，收受他人财物共计7.1万元。被查处的另外7名殡仪馆（所）长都有类似“表演”。

　　根源

　　从外部无法监管

　　因为民政局副局长和馆长成了一个人，这样所有的监管也就流于形式。

　　“这是个游离在阳光之外的边缘行业，南通的反腐力度，让这个行业见到了更多的阳光。”南京大学副教授、中国行政法专家肖泽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殡葬行业因为长期跟死人打交道，很少有人给予关注，其实每个行业都有腐败，而殡葬业的腐败却有其特殊性。

　　肖泽晟认为，殡葬业作为国家的事业单位，有其垄断性。《江苏省殡葬管理办法》就明确规定，殡仪馆是专门从事遗体的运送、防腐、整容、冷藏和火化等殡葬业务的服务单位，其他单位和个人未经县级以上民政部门批准，不得从事上述殡葬服务业务。而作为垄断部门，最忌讳的就是他是否跟赢利挂钩。一旦垄断部门以赢利为目的，势必产生暴利。

　　他认为，就拿骨灰盒的产销来看，虽然可以有多家企业从事骨灰盒的生产，但采购商却只有殡仪馆一家；对于用户来说，殡仪馆便成了唯一的销售商。殡仪馆在身兼采购和销售这一身份的时候，腐败便产生了。生产商要想多推销产品，必须跟负责采购的殡仪馆负责人处好关系，回扣和红包便是处理关系的最好手段。而当殡仪馆成为销售商之后，他们又可以随意抬高价格，几十元的盒子卖到几百元，真正吃亏的便是丧户。

　　另一方面，肖泽晟又认为，许多殡仪馆长是由当地的民政局副局长兼任的，这种体制会导致监管的缺失。肖泽晟说，垄断势必产生不正当竞争，而不正当竞争出现后，由于殡仪馆是事业单位，无法从外部对其监管；从内部来讲，原本起到监管作用的民政局，因为副局长和馆长成了一个人，这样所有的监管也就流于形式。

　　快报记者 朱俊骏

　　2007年7月16日，原全国劳模、江苏海门市殡仪馆馆长倪国祥因经济问题被当地纪委“双规”，目前，倪国祥正在看守所里，等待着检察机关的起诉。在殡葬行业呆了30多年的倪国祥，由全国劳模变成阶下囚，并不是偶然，而倪国祥也是南通殡葬行业从2002年以来第十五个被抓进去的蛀虫。

　　如今

　　堕落沦为阶下囚

　　他什么钱都敢收，多少钱都敢收，案件涉及总额之大、单笔数额之巨，都创下了近年来海门之最。

　　从7月16日至今，倪国祥到底受贿了多少数额，当地司法机关还没有一个定论。“如果把最后数额敲定，我们就可提起公诉了。”海门市检察院的一个负责人这么告诉记者。

　　但倪国祥的案子，纪检部门早有定论，“此人严重违纪违法，从1997年以来，倪国祥在海门殡仪馆工程建设、设备采购等过程中，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数额特别巨大。”随后，倪国祥于7月29日被司法机关刑事拘留，不久被逮捕。目前，他正呆在看守所里，一遍又一遍地写忏悔书。不过，连他本人都知道，这种忏悔书写得再多，现在都无济于事了。

　　“他什么钱都敢收，多少钱都敢收，案件涉及总额之大、单笔数额之巨，都创下了近年来海门之最。”当地一个办案人员告诉记者，司法机关曾经认定他的受贿数额在13万左右，但在后来的审讯中，这个数字又有所反复，确切的数字只有在案件公开之后才能明了。而让许多人看不明白的是，倪国祥的收入并不低，“他一年的收入应该跟收下的钱不相上下。”一个知情人说。

　　昔日

　　获得荣誉一大串

　　自己一年到头很辛苦，别人的“意思”也许是对我的补偿，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共产党员。

　　倪国祥本来是海门当地的一个先进典型。全国劳动模范、全国先进工作者、江苏省党代表、江苏省人大代表……倪国祥获得过无数荣誉和头衔。

　　倪国祥生于1954年12月，大专文化，1975年10月参加工作，1981年8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87年9月任海门殡仪馆馆长，1995年8月起任海门市民政局副局长兼海门殡仪馆馆长。

　　到火葬场工作，倪国祥是瞒着父母去的。从1975年至今，倪国祥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工作场所。倪国祥在殡葬行业确实是个能手，他先后多次改造焚尸炉，设计出后来在江苏全省推广的“三体炉”，每具尸体的焚烧耗煤由50公斤降为40公斤，焚烧时间由1小时减为40分钟，火化工工作时告别了满身煤灰、满鼻异味。1980年，倪国祥向上级争取到了3万元专用资金，自己设计图纸，建起了苏北一流的火化间。接着，他又与阀门厂的技术人员日夜苦战，研制成新一代高效节能煤气发生火化炉，填补了国内空白。

　　同时，倪国祥对殡葬事业进行了新的探索，与企业合作研发了殡仪车，由15辆殡仪车组成，成立了全国第一支县市级殡仪车队；市区居民办丧事到饭店花费太大，他便在馆里开办了“素饭”服务；在倪国祥的领导下，海门殡仪馆也一举成为苏北地区县级市中首家国家二级殡仪馆。

　　除了干出了这些大事之外，一些小的细节也让殡仪馆的老员工念念不忘，“他刚做火化工的时候很积极，焚尸炉坏了，许多人不敢进去，他敢进去，自己不会修，他又钻出来，向老师傅请教，请教完了，再回到焚尸炉。”

　　从昔日劳模沦落到如今的阶下囚，这样的转变让人惋惜。海门当地纪委在总结他腐败的根源时，认为他疏于学习是堕落的重要原因之一，“他一个学习本用了三四年都没有用完。作为一名单位领导，每年从上级组织到单位安排，各种类型的学习一般不会少于30次，一年记一本应该也不算多。”

　　而倪国祥在对办案人员自我剖析时，却又说出了另外的原因。“他总觉得自己干殡葬行业低人一等。”一个知情人士告诉记者，所以，当有人向倪国祥“进贡”的时候，他认为这是看得起他，心理的缺失有了补偿。自然，他也会“无私”回报看得起他的人。在检查书中，倪国祥这样写道：“自己一年到头很辛苦，别人的‘意思’也许是对我的补偿，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共产党员。”倪国祥就是把此类别有用心的人的阿谀奉承，当成了对自己的“尊重”而一一笑纳。

　　受贿

　　收了谁的贿赂钱

　　往往成本只要几十元的骨灰盒，卖给丧户，价格就翻了不止十倍。而中间的差价自然被人侵吞。

　　显然，在办案人员看来，倪国祥的犯罪道路几乎和所有涉案殡仪馆长一样，带有浓烈的“行业特色”。现在，办案人员主要认定倪国祥在两大领域存在问题，一个是工程建设，另一个就是设备采购。

　　在工程投资上，倪国祥向来“不惜血本”。据记者了解，倪国祥最大的一笔基建投入是在2000年。当年的5月份，海门当地政府投入1000多万元，筹建了青龙陵园，这个陵园坐落于海门市区东南10公里海门开发区境内，东靠青龙港西邻海门港，陵园总占地250亩。而在这1000多万元中，通过倪国祥的努力，自筹来的资金就有600万。2005年，倪国祥又投入资金360万元，在陵园内建造了气势雄伟的假山等人造风景，开辟了一个可以容纳1000余辆小车的停车场。

　　而在倪国祥的基建投入中，有许多让办案人员看不懂，比如他在2001年投资10万元建造了一个开票室，这个开票业务室的豪华气派堪比星级酒店。

　　倪国祥又投入26万元购买了两辆豪华大客车，专门为丧户服务。2002年，倪国祥更是投入资金37万元，将原老殡仪厅重新翻建、装饰。

　　在这些工程建设中，都给倪国祥受贿创造了条件。而在设备采购这些环节中，他的受贿手段更是让人发指，“大发死人钱”。往往成本只要几十元的骨灰盒，卖给丧户，价格就翻了不止十倍。而中间的差价自然被人侵吞。

　　倪国祥的案件还是一个窝案。倪国祥被双规不久，海门殡仪馆副馆长龚正连也因涉嫌受贿罪，被海门市检察机关立案侦查，随后被采取取保候审的强制措施。龚正连也是在工程建设和采购设备中犯事。

　　“倪国祥是我的第一任领导，是我敬重和学习的楷模，所以我什么都跟他学，甚至觉得你是我的领导，你拿了收了不怕，我收了拿了又怕什么呢？”在被采取强制措施后，龚正连竟然写出了这样的悔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