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背后的利益“黑手”
□今报记者 路治欧/文图
“蛇头”们把聋哑孩子送走，有人带着这些孩子辗转多个地方，一边训练他们偷盗，一边把他们丢到陌生城市里的犯罪团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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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失踪孩子后面都有一个不幸的家庭。家长们千方百计地寻找、失望、落泪，再寻找、再失望、再落泪。这些家长在寻找孩子的过程中，自发结成联盟，互通信息，彼此分担痛苦。他们的努力让人心痛，他们的呼声让人心碎。
3名聋哑学生因何在失踪后平安回家
今年6月29日，召召（化名）在放假后第3天赶到鲁山县的小杨（化名）家玩。召召原籍漯河，因为平顶山有亲戚，所以一直在平顶山市聋哑学校上学。小杨是该校高年级学生。
7月2日，召召的同学李克男坐车到平顶山和他们会面，只跟家里人说出去玩。李克男的母亲说，他没有手机，应该是暑假前就约好了时间。
李克男和召召从此失踪，而小杨在第二天就回了家。
召召失踪后，家人向警方报案。警察三天两头去找小杨要人，很快召召自己回来了，据说是有人买火车票把他传了回来。召召不说从哪里回来，回来后还想走，感觉在家没意思。后来，召召家长的手机无法接通。李克男的妈妈说，以前我们天天沟通信息，可能人家儿子回来后感觉不用通电话了，就换了手机卡。
在霞霞（化名）失踪前，小杨曾经到过她家。霞霞妈还认为小杨和女儿在谈恋爱，做了饺子给他吃，待他很热情。
霞霞今年18岁，汝州人，刚在平顶山市聋哑学校读完初三。蓝蓝（化名）今年17岁，刚在汝州市聋哑学校读完五年级。8月12日上午8时许，霞霞说要去朋友家玩两天，临走时拎了个大大的亮皮挎包。邻村的蓝蓝与她结伴而行。此后，两家人再也联系不上她们。
汝州警方根据家长提供的线索将小杨带回讯问，但是一无所获。小杨被放后，霞霞的妈妈和舅舅将他痛打了一顿。霞霞的舅舅认定，霞霞的失踪与小杨一定有关系，于是经常去找小杨。
11月5日，霞霞（化名）和蓝蓝（化名）安然回家。霞霞妈说，女儿吃得“白胖”，也没有被打的伤痕。
霞霞的母亲说，她俩到过郑州、漯河、周口、南京、石家庄，也到过东北。据她俩说，两个人不会偷，老板让洗衣服、做饭。至于怎么回来了，她们不肯说，因为说了“要死全家”。
家人称，霞霞失踪前口袋里多了50块钱。而李克男的妈妈也说，儿子失踪前口袋里多了50块钱。
尽管没有更明确的因果关系，但是，和小杨有关的3个失踪的聋哑少年，都是因为家长一直找他要人，才突然安全回家。因此，李克男的妈妈认为，他们一定是被小杨介绍出去的，小杨害怕那些家长，才联系上线把人送了回来。她在考虑是不是像那几个家长一样，对小杨不依不饶。
聋哑学生在失踪后被犯罪团伙控制
家长们认为，将那些聋哑少年拐骗走的人同样是聋哑人，这些人会说服聋哑学生出去玩，或者出去打工挣钱花，然后把他们骗走。他们往往会先给这些聋哑学生50元钱，作为预先支付的工资或者路费。
为了防止家长去寻找，犯罪嫌疑人会在不同的地方给失踪者的家人寄信。李云阳和李小白失踪后，李云阳的家人曾接到来自浙江温州的信件，而李小白的来信地址是广东东莞常平镇。霞霞失踪后，家人收到过南京来的信件，而该地方去年已经拆迁。有的信是本人写的，有的信不是本人的字迹。不过，信的内容如出一辙：我不喜欢上学，要挣钱给爸爸妈妈花。
新安县裴娜娜的爸爸裴小现曾在女儿失踪后一个月内接到女儿4封来信，依时间顺序，寄信地分别是新安县、三门峡市区、安徽阜阳。内容大意是：我是自己从家里出来的，你们不要报警，也不要找我，找是找不到的，如果你们再找，我会自杀，我以前在家吃了不少苦，现在出来找工作，给你们挣钱，过几年我会回去的。
尽管字体像是裴娜娜的，但是有疑点。她的妈妈王巧枝说，且不说她一直想的是到洛阳继续上学，更大的问题在于：“她爸爸的名字，她从小就会写，前三封信却无一例外都把爸爸的‘裴’姓，写成‘王’。”
家人们继续分析，“蛇头”们把人送走，有人带着这些人多个地方转，一边训练他们偷盗，一边把他们一个一个地丢到陌生城市的犯罪集团里。
10月11日，李想被汝州警方从许昌的出租屋里解救回来。本报记者经过对李想本人采访，并综合《南方都市报》此前报道，还原其失踪之旅。她的失踪之旅或许就是许多失踪聋哑学生经历过或正在经历的：
6月28日，李想和李小白、李云阳没有在家人面前出现，而是跟着朋友去周口玩。
7月初，他们想从周口回家，大老板不让回。大老板也是聋哑人，男，40多岁，中等个，偏胖，穿戴体面。李想不知道大老板的来历、姓名。大老板行踪不定，大老板的弟弟也是聋哑人，在管着他们。
李想想回家，但是已经身不由己。接下来的日子，她和另外3个聋哑人被小老板夫妇带着不停辗转：江苏盐城、陕西咸阳、漯河市、周口市、许昌市。有媒体称：“十来天换一个地方，沿着一条令人费解的路线从省内冲到省外，然后又杀回省内。”
据了解，离开周口或者咸阳的时候，她和李小白、李云阳被强行分开。李想和李小白紧紧抱在一起，大哭起来。
李想首先是被洗脑。“老板说，做非法好，不要害怕。万一被警察抓住，装不懂，什么都不说，很快能被放出来。如果说真话，出不来”。
在盐城和咸阳，她被教偷东西；在漯河、周口、许昌，她开始偷东西，主要偷手机、钱包。
李想“上岗”后，被抓住过两次。她按照老板的交代行事，被教训几句后便顺利走出派出所。“老板说，如果我偷偷跑回家，或告诉警察救我回家，他们会找我，杀我”。不过，李想一直有逃跑的念头。她没有被吓倒，先后十几次逃跑，结果均以失败告终。随之而来的，轻则臭骂，重则是皮肉之苦。“我被打过5次，老板用白色塑料管打我后背和屁股，流过血”。
老板恩威并重，在物质上满足他们。李想说：“老板买一大包衣服和鞋子发给我们。”她被解救回来时穿的白毛衣就是人家买的，衣装也很整洁。
李想写道：“饭菜比家里好。”只是吃饭时，像她这样的“小兵”只能席地而坐，只有老板和头目可以在餐桌上喝汤吃菜。到了晚上，等级关系解除，几个人在同一间屋子里一字排开打地铺。
所有“战利品”都交给老板。李想说不清自己偷过多少东西，只记得“手机起码有20部”。“老板说，等我们都是高手了，去杭州、温州工作”。
李想说：“明年暑假，老板让我回汝州带别的聋哑学生出来，到很远的地方去。”
或许，许多失踪聋哑学生的纯洁会在一段时间内被染黑，真正成为犯罪集团的一分子，并继续欺骗更多的无辜者。
聋哑学生失踪在国内多个地方发生
对于这种大规模的丢失事件，汝州市聋哑学校的领导对记者说：“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不过，他拒绝说更详细的东西，让记者到刑警队了解。“这事和学校无关，他们是暑假失踪的，接受你们采访会损害学校的声誉”。
自从8名聋哑人失踪后，汝州市公安局刑警队曾经派人根据寄信地址前往南京寻找过霞霞。也在10月11日成功地将李想找回。那次，他们在许昌一出租屋里找到两个聋哑偷窃团伙，一共14个人，只有李想是汝州的。新安县、宝丰县等地的家长去辨认，但没有发现自己的儿女。
据报道，8月27日，家长们找到了平顶山市公安局。当时，除了汝州的，还有叶县、宝丰的，一共有20多名家长。平顶山市公安局的答复是：“已责成相关公安机关加紧办案。”11月7日和8日，汝州的几名家长再次前往平顶山市公安局，结果依旧。
家长反映，各地公安机关的办案，其实性质是“帮助”。汝州市刑警队有警察告诉记者：“这背后都有犯罪集团在活动。”不过，这些聋哑少年的失踪不符合立案条件：“有犯罪事实发生，并且依法需要追究刑事责任，才能立案。这些聋哑少年是失踪了，但是犯罪事实在哪里？”
有的地方公安机关明确称：“你们如果知道他们在哪里，我们可以帮忙把他们带回来。”“现在只有领导发话让我们去查去讯问，我们才能去。”
平顶山、洛阳两地聋哑少年成规模失踪，充其量只是一个缩影。家长们相信，不只是这些地方出现聋哑学生失踪情况。
据见诸报端的消息，今年年初，山西临汾市特殊教育学校15人失踪；2月，湖北荆门和安陆共10名聋哑学生失踪；4月，贵州六盘水市特殊教育学校10人失踪；6月，四川邛崃市聋哑学校5人失踪……多数失踪者至今下落不明，而被警方找到的，大多已经成为聋哑偷窃团伙的一员。
每个失踪孩子后面都有一个不幸的家庭。家长们千方百计地寻找、失望、落泪，再寻找、再失望、再落泪。这些家长在寻找孩子的过程中，自发结成联盟，互通信息，彼此分担痛苦。
怀瑞的妈妈说：“女儿不见了，我的泪都快流干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会不会已经被人害了。寻不着她，我会后悔一辈子。”
李小白的妈妈在回忆时哭了：“孩子在家是长发，到周口带她的人给她剪成短发，她还说，妈妈不让，妈妈喜欢。”
刘艳的爸妈希望公安机关能真正重视这些失踪案件，让破碎的家庭重新团圆。他们建议，在全国进行聋哑人大普查，户口不在当地的要登记身份，身份不明的向全国发布消息，让家人带回。“我们这些家长的孩子都没有身份证，为什么他们在大城市里都没有被查出来呀？”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家长们偶尔会有笑容，但是当记者离开时，他们聚在一起，又一次哭了起来。
部分失踪聋哑学生
裴娜娜，女，18岁，新安县石寺镇芦家沟人
刘松克，男，15岁，汝州市汝南工业区南刘庄人
李小白，女，14岁，汝州市夏店乡路庄村人
李云阳，男，20岁，汝州市纸坊乡东赵落村
鲁利芳，女，20岁，汝州市夏店乡上鲁村人
刘艳，女，18岁，新安县城关镇芝泉村人
邢永非，男，16岁，汝州市焦村乡邢村人
裴娜娜，女，18岁，新安县石寺镇芦家沟人
刘松克，男，15岁，汝州市汝南工业区南刘庄人
李小白，女，14岁，汝州市夏店乡路庄村人
李云阳，男，20岁，汝州市纸坊乡东赵落村
鲁利芳，女，20岁，汝州市夏店乡上鲁村人
刘艳，女，18岁，新安县城关镇芝泉村人
邢永非，男，16岁，汝州市焦村乡邢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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