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在忏悔 裴睿 摄 |
日本老兵来宁"赎罪" 认为日本应该更负责任
他曾经是老百姓嘴里所说的“日本鬼子”,60多年前,他在中国大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87岁的他每天奔走于日本各地举行听证会,为自己当年所犯下的罪行忏悔认罪。他就是前乙、丙级战犯,日本老兵坂本清。昨天,坂本接受日本“抚顺奇迹继承会”的邀请,在南京师范大学仙林校区举办“侵华日兵见证会”,这也是这个老兵时隔51年后首度回到中国内地进行谢罪。
从军:“队长让我观摩杀人”
1920年12月,坂本清出生在日本千叶的一户农民家里。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日本全面开始侵华战争,要求全国所有男性都必须要服兵役,进行全国范围内的体检,然后按照体检结果将应征人员分为甲、乙、丙各个等级。坂本清告诉记者,当时的体检名为“精兵检查”,其实就是挑选身体素质最好的士兵,我因为身体条件比较好,被列为甲等合格士兵。
1940年2月,坂本清进入部队,并很快就来到了山东省的青岛港,再转火车抵达泰安,在那里接受新兵训练。“新兵的训练包括开枪的方法,枪剑(刺刀)术,其实都是杀人的方法”,坂本清说:“队长为了训练新兵的勇气,尽快将我们培养成杀人的战争机器,要求我们现场观摩杀人,并当场就斩杀了一名年轻的八路军士兵。”
出战:“一闭眼就看到孩子爬过来”
在进入兵营训练5个月之后,坂本所在的部队接到了出战的命令。目标是山东的一个村子。坂本和他的部队一路烧杀抢掠攻进了这个毫无防备的村子。“我闯进了身边的一处民居,发现房子已经起火,屋里的一名妇女被刺刀戳穿,正流血不止,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正从血泊中爬到妇女的身上找奶吃,看到我进来,那个婴儿转过头直直地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发毛,一心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可是浑身就像被冻住了,一点都动不了,我逃命一样地离开了那个屋子,满脑子都是那个婴儿的眼神,一闭眼就看到那个孩子在血泊里向我爬过来”,坂本清叹了口气:“那天晚上之后,村子就不存在了,我想那个婴儿应该也已经死了。”
扫荡:“我对杀人也麻木了”
1941年夏天,因为八路军部队的抗日动作越来越多,侵华日军在华北开始了大扫荡。这是一种逐村、挨家挨户进行搜查的行动,坂本所在的部队也接到了这样的命令。
“有一次,我们接到命令要追查八路军的下落,我们小队找来了5个农民,将他们一起赶进了一个大水池,逼他们说出八路军的下落,不说就不给上来,只能活活淹死,有人试图爬上来,我们几个用刀刺、用脚踹,用枪托砸,他们的手都被砸烂了,池水也被鲜血染红”,坂本清回忆道:“还有一次,我们到了一个村子过夜,队长命令我们将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部都抢回来,吃不掉的烧光,所有锅、盆这些金属的器具都砸烂抢走,目的是让八路军没有金属来制造武器。”种种恶行,日复一日,“到最后,我逐渐对杀人都没有了感觉,仿佛是一件平常事”。
拷问:“我曾经灌死一个人”
侵华日军在占领区扫荡,除了烧杀抢掠,还有严刑逼问,坂本清至今难忘其中一次残酷的拷问:“有一次,部队发现一个村里有抗战武装的存在,中队长就将这个村的村民全都集中了起来,问‘有没有八路、有没有武器,都藏在哪里’,可是村民们都回答‘不知道’,‘没有’,中队长就命令我们随便抓些人来拷问,我和另外两个老兵一起,将一名30多岁的男人五花大绑扣在门板上,用布蒙住他的脸,往他的鼻子里灌水,一边灌一边继续审问。那个男人痛苦万分,可还是坚持说没有,不知道,我们不停地往他鼻子里灌,灌完了水,又灌高粮酒,等到他的腹部慢慢鼓起,再一脚踹下去,几次下来,那个男人嘴里、鼻子里都溢出了血水,最后,那个男人连说话和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一松开绳子,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们这才意识到,他死了”。
抓丁:“把他们抓回日本当苦力”
1942年底,由于日本国内的大多数男子都已参军,国内劳动力不足,日军开始在中国大规模抓捕劳动力,运回日本当劳工。
“当时我们几个人组成一个小组,就像在草原上抓兔子一样抓捕中国人”,坂本清说:“我们几个人之间大概保持5米的距离,拿着枪和脸盆,一边走,一边敲,看到受惊跑出来的男子,就迅速缩小包围圈,将他制服。这些男人后来被运到青岛,然后转运至日本,去筑水坝、挖煤矿,据说很多人都死在那里。”
投降:“我突然有种安全感”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坂本也和很多侵华日军一样,守在电台前听到了日本天皇的投降声明。“其实,早在广岛、长崎被原子弹轰炸后,我就意识到,这场战争我们可能要输了,地方上的抗日力量越来越大,我们每天都感觉自己在送死”,坂本清回忆道:“所以在听到投降声明时,我感觉到终日出生入死的日子过去了,这让我有种虚脱感,同时,也有了安全感,再也不要担惊受怕了。”
审判:“请处死我吧”
日本投降后,坂本所在的部队被苏联红军俘虏,在西伯利亚拘留了整整5年,1950年7月,交由新中国接管,他和其余968名战俘一起被安置在抚顺战犯管理所,其中包括中国的末代皇帝溥仪。“很讽刺的是,抚顺战犯管理所的前身就是我们日本军队在那里建造的监狱,自己造起了监狱,最后关的人却是自己。”
坂本清说:“我们受到的待遇很好,好得让我们都不敢相信,管理所里有暖气,有浴场,管理人员还经常问我们饱不饱,这些管理人员中有好多人的亲人都在那场战争中死去了,可没有一个人打骂过我们。”
“到了审判那天,我反而平静了,我犯下了那么多的罪行,无论什么样的惩罚都不过分”,坂本清回忆说:“可结果让我们都不敢相信,除了少数几个人,绝大部分人被免予起诉,直接释放。这让我们感觉无地自容,一名战时的大尉当时就哭了,一边哭一边说‘请处死我吧’。”
将来:“日本可以更负责任”
回国后,坂本清和战俘营里的其余老兵一起,组织了“中国归还者连络会”,积极反战。坂本清告诉记者:“我的年纪现在越来越大,可还是坚持不停地去做认罪见证,之所以说出可耻的过去,是因为我们坚信这样的过去绝对不可以再重复,现在日本有些人不肯承认错误,否认大屠杀,这些都是不对的。对待那场战争,日本还应该有一种更负责任的做法。” 本报记者 朱昕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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