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游客沿徽州古道旅行。
两年前,人们在皖南石台县的深山密林中,偶然发现了这条仅存7.5公里长的神秘古道。这是一条从安徽的徽州通往江西的跨省古道,故名“徽州古道”,也是当时的“国道”,主要用以运送食盐、茶叶和粮食等。据说它全程达200公里,是目前保存最完好的古徽道,在当年其地位应与清凉峰的徽杭古道相当。
古道以清一色的青石板铺就,每块石板长约1米,宽约半米,全部采用五彩石,色彩斑斓,石质坚硬。从青石板磨损的程度上看,古道上流走货物又何止千百万之数?古徽商称雄商界300余年,赢得了“无徽不成镇”的美誉,成为中国经济发展史上一道独特的风景。
一代代徽商最初正是从这里走出深山,创造了一个时代的神话。
当年也许天没亮时,年轻人结伴就要远行了。推开吱呀作响的厚重木门,踏上了这段山道。身后有人在油灯下嘤嘤地哭起来,不远处传来狗吠。年轻人知道父母的目光追随在身后,但他们没有再回头,一直往前走着,就这样走出了皖南的深山老林。故乡已被抛在身后,而眼前的茫茫山道,极可能就是人生的不归路。此时,他们耳边听到的似乎是依稀传来的民谣:“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偶尔,这些成功或不那么成功的徽商回头看时,他们生命的全部风景,都在徽州古道的坐标系中展开:岁月是条纵向坐标,而金钱、物质、名誉、声望等诉诸感知的身外之物,则构成了横向坐标。人生拼搏的每一种体验、每一种尝试,都是其中一个个的相交点,丰富而复杂的生命历程虽然极易被时间的潮水淹没,但生命的密码却被这古道保留下来,以至永远。
如今古道好多地方已被荒草藤蔓遮掩,透着一股苍凉和无奈。因为行走功能早已被废弃,周边植物保护得很好,进入山道,恍如进入了一个枝叶亭亭如盖的原始森林,泥土的气息、草木的郁香扑鼻而来,每一种变化的颜色都浸透出生命的古典艺术。浓烈的阳光从蓬勃葳蕤的枝叶缝隙斜射下来,映衬出绿的浓淡层次,幻化出微妙的色感,身心顿觉清爽。遗憾的是,这种不可复制的清凉之美无法搬迁。
古道上的古牌、古庵、古廊以及许多其他遗址,曾经长时间被忽视、被省略了,但是在寂静、肃穆中它们仍然拥有执拗的力量。与其说是今人发现这些历史的载体,不如说,是这些历史的遗迹顽强地自己站出来,要为徽商的发展做证人。
山道上著名的要塞叫榉根岭,在清史上名头很响。当年曾国藩为防御太平军,在此建起长达14公里的石长城。听当地文化局同志介绍,曾国藩的湘军与太平军在这里多次交手,最惨烈一战发生在1860年,当时太平军攻陷徽州,曾国藩率湘军退至祁门,并派兵抢占榉根关。太平军分别从婺源、黟县、石台三路向祁门进攻,攻打榉根关的太平军血战三天三夜,才破关而入,直抵祁门总督府,曾国藩差点拔剑自刎。这一仗,不仅《清史稿》有多处记载,而且曾国藩家书也数处提及。而现在这里非常清寂了,抛弃在野坡上的断石碎砖,虽已被芊芊青草湮埋了半截,但似乎仍可闻当年的厮杀声。
从榉根岭沿着石板道继续前行,路边多见枝杈如巨蟒般的古树,有的甚至有近千年树龄,树干巍然如岩柱,两人都无法合抱。山水明秀,古木参天,人行其间,周遭透出青草的香味,山鸟清脆的鸣声,泉水的淙淙相和,用心绪和眼睛去勾勒,真是一幅色彩丰富的调色板。历史卸掉了古道的庞杂与重负,让古道包容起自己,依着山势把静谧延续了百年,把宽广扩展到心境的边远。
顺树高林密的古道登高,沿途每隔一段便有一座石亭横跨古道,亭内有石凳,两侧还有耳房,专供行人小憩或食宿,对于远行的徽州年轻人,那是一个艰难奔向另一个艰难之间的短暂休歇。亭虽残破,但石亭内还存有建亭时的石刻碑记,能提示人们岁月留痕的是上面缀满了的苔藓。尤为难得的是,石亭前几乎都有参天的树木环立,绿叶交互相叠,构成一个由绿色覆盖的林冠,成了天然的保护棚。我们早已两腿疲软,口舌焦渴,于是坐下小憩。偶尔走过图近道的几个采茶女子,清脆的笑声打破了山谷的宁静,那是一种摆脱平凡的恣意。她们的祖辈是不是靠贩运盐、茶、山货,走出了一条饱含风霜成功之路的徽商?
休息一会儿,汗湿的衬衣已干了,该出发了。古道不仅是个锻炼行脚的好去处,而且也是能让人产生归属感的地方,与它相逢的短短数小时,整个灵魂都变得轻灵而丰盈。踩着时间的长廊走向远方,远方除了遥远,就是一生等候的绿色。古道老了,早已老过了数百个春秋,而今天,老而醇厚的古道要焕发青春,经过全面的整修,这条古道近日将正式向游人开放,旅游部门希望将古道的价值宣扬开去,使之成为一条徒步旅游的精品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