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嘉 铭 摄影/刘耀辉
坐在她的对面，能够明显感觉出那种职业女性的干练与坚韧。深蓝色的工作服、得体的举止，都掩盖不住心中源源喷薄的热情。
情到深处，也有片刻的无语凝噎，纸巾轻拭双眼，很快雨过天晴，又恢复了那副乐天、执著、不服输的样子。
作为“名家装饰家具城”的总经理，九年奔波，四载担纲，个中情怀，刻骨铭心。毛玥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人要想干什么，没有干不成的，除非你不下心思……
的确，她的心思，九年不辍，全部献给了“名家”……
成功企业的路径都是相似的，但细节却是千姿百态。
坐在她的对面，能够明显感觉出那种职业女性的干练与坚韧。深蓝色的工作服、得体的举止，都掩盖不住心中源源喷薄的热情。
情到深处，也有片刻的无语凝噎，纸巾轻拭双眼，很快雨过天晴，又恢复了那副乐天、执著、不服输的样子。
作为“名家装饰家具城”的总经理，九年奔波，四载担纲，个中情怀，刻骨铭心。毛玥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人要想干什么，没有干不成的，除非你不下心思……
的确，她的心思，九年不辍，全部献给了“名家”……
一边是事业，一边是孩子，太阳和月亮不能同时升起。
2007年岁末，冬日的津城，雾霭升腾。因为是周日，位于河东区的“名家装饰家具城”一大早就异常热闹起来，身为这家国有装饰城女掌门的总经理毛玥像之前的无数个双休日一样，早早地走进办公室，在纤尘不染的字台上，习惯性地打开已经写了9年的工作日志。
9年的岁月中，她的每一天几乎都是这样开始的。也许应了那句话：女强人和好主妇，很难有人兼得。37岁的毛玥在事业上算得上是个能力超强的好掌门，却直言不能算是个合格的好主妇。如今，她所经营的市场里人潮涌动、业态完整、势头正猛，可是回首往事，却是由一个个令人嘘唏的片段连缀起来的。
1998年，28岁的毛玥连同其他7位干将被派驻筹建名家装饰家具城。9年过后，一同派来的“外援”，只有她一人硕果仅存。她从家装部部长做到总经理；卖场的面积，从当初的1万平方米到如今翻了8倍；经营的品类，从单一建材到“衣食住”三种业态，“名家”在她的手中一步三跳，早已今非昔比。
如果按照企业家的标准衡量，毛玥无疑是成功的，而且这种成功给她带来了无可替代的满足，然而一旦回归家庭，回归到亲情的链条上，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意识到自己是那个最疏于润滑的环节：上亏母亲，下愧儿子。
毛玥的同事都知道她是个“锁孩子”的能手。孩子被“锁”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家，一处是办公室。她的办公室有个小套间，孩子放学接过来，就关在里面写作业。有时候会开的时间长，孩子实在耐不住寂寞了，就扒着门缝看妈妈。
市场白天事多，只好晚上开会，经常是会刚开始，被锁在家里的孩子就打来电话，同事们听得真切，儿子在那边带着哭腔喊饿。毛玥一看表，已经晚上8点多了，儿子一个人被锁在家里，没有晚饭。毛玥只得让他先找点饼干充饥。
孩子小的时候，轮流在姥姥、奶奶家打游击。2003年，毛玥的妈妈得了一场病，她担心母亲体力不支，就把孩子领回来，关在家里。分管家装部时，由于投诉多，下班晚，每天晚上都要8点多才能回家。有一次，她刚到家，又被一个电话叫了回去，难缠的纠纷费尽了她的口舌，等处理完毕已是夜晚10点多钟，她竟然将孩子的事情忘到了一边。直到打开单元门，见到光亮的儿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才吓得往后连倒两步。孩子那时还不到6岁，胆子小，天黑之后，因为害怕不敢开灯，也不敢拉窗帘，困饿交加，更不敢睡觉，就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苦苦地等着妈妈回来……
这些惊险的印象，毛玥瞒着父母和工作同样忙碌的丈夫。有一次，姥姥实在惦记外孙，就偷偷过来，但是没有家里的钥匙进不去，孩子在屋里又不会开门，结果在姥姥的提示下，孩子将防盗门上的小窗口打开，搬个板凳站在上面和姥姥说话，祖孙俩一个门里，一个门外，探监似的聊了一个来小时。
母亲住院的那段日子，毛玥跑前跑后，似乎要把这些年的亏欠一股脑弥补回来。连主治大夫都同情地说：“我接触了那么多病人家属，没见过像你这么丢魂落魄的。手术时，如果进去之后二十分钟我就出来了，说明情况很严重；如果没出来，就万事大吉。”
手术那天，毛玥将母亲推进手术室，然后一个人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每隔几秒钟就看一眼手表，再看一眼手术室的大门。她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限，生怕炼狱般的20分钟一到，那扇门任何一丝微小的动静都会将她的心压垮。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软绵绵的无助和无边无际的遗憾。别的病人都是前呼后拥，而她，担心父亲有压力，哄着劝着把他留在家里，哥哥在国外赶不回来，爱人出差外地，只有她自己现场承载着如此残酷的等待。面对灰白的墙壁，她先是哽咽，接着抑制不住地哭起来……
20分钟到了，手术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毛玥一惊，近乎麻木地看着主治医生向自己走来。医生赶紧说：“没事，我是看你实在太担心了，先出来告诉你，问题不大。”这半个多小时的煎熬，直到母亲手术后的好几天，毛玥仍然没有缓过神来。而她真正面对的煎熬，也就是这么一天多的时间。那时，正是市场后移的节骨眼儿，她每天盯在现场，母亲住院的一个月，都是她爱人出差回来后日夜守候的，结果，出院那天，病友都以为这个难得一见的好姑爷是儿子，毛玥这个亲生女儿反被当作了儿媳。听着这样的议论，正低头给母亲系鞋带的毛玥一下子泪流满面。
“都说舍得舍得，为什么舍在得前呢，就是告诉人们首先要懂得付出。这些年，我真的舍了许多，有些可能是无法弥补的。父母现在都上年纪了，无论经济上还是体力上，能做的我就多做一些。但对孩子我肯定欠缺。有一次孩子问我，妈妈，别人回家都能和父母一起吃饭,我特别渴望也能那样!听了之后，我心里特别难受。”毛玥说，孩子其实也是自己的作品，只是对这件作品，她留出的雕琢时间实在太少了。
情感的账是不能算的，也是没法算的。
乐观自信使她战无不胜。毛玥坦承，有时她也挺羡慕那些小资女人，但她做不到。“别说闲在家里，就是给我间办公室，让我坐着喝茶看报，我都呆不住，还不如给我一个特别难的企业让我从头做起，我倒觉着是挑战。”
这是毛玥执著的一面，为企业做什么都愿意，而且做得丰富多彩。回到家，就不及格了，儿子都上中学了，她还是没有学会做饭，好不容易煮一次饺子，竟然煮成了片儿汤。表妹说她给别人的印象是中性。她说这样做也是保护自己，太女人味会有来自各个方面的麻烦。为人大大咧咧的，人家拿你当哥儿们了，什么事情也就好相处了。
毛玥说自己就像一个打仗打惯了的将士，忍受不了听不见枪声的日子。成功者大都如此，由于有了一份超常的执著和投入，人生角色的选择权大多时候并不攥在自己手里。因为他们仿佛一只只陀螺，已经停不下来旋转的身姿。
打扮中性的她被说成是女儿心，男人气，好交，可交。
做了4年“一把手”，毛玥依然那么真实。她好像天生没有作秀的细胞，说话、做事，坦率得近乎透明。就连商户们都是赞赏有加：“毛总是女儿心，男人气，好交，可交。”
做企业难，难在两点：既要有心智，又要有勇气，也就是说，超前的判断和大胆的决策缺一不可。
建于1998年的“名家”，起步时便锁定高端路线，当时建材卖场寥寥，所以最初几年顺风顺水，甚至曾经一枝独秀。到了2003年，风云突变，空摊率达到30%多，市场难以招架。为了扶持驻区企业，河东区政府帮助嫁接了一个超市。卖场出租后无处容身，就一路后退，在原来的卖场后面盖了一个仅仅6000平方米的小市场，面积一下子缩减近一倍。
虽然仅是前后之别，但是搬到后院，生意开始滑坡。加上快速路修桥，将近三年的时间，“名家”一直被蓝色的施工挡板包围着，市场知名度急剧下滑，商户状态低迷。差不多在“名家”最低谷的时候，毛玥接过了“主政”的接力棒。
一上任就遇下马威。2004年春，经营不见好转的商家合起伙儿来集体罢市。商户抱怨，没钱可赚拿什么交租金？毛玥知道，这不是无理取闹，可市场的唯一收入来源就是租金，更何况因为修桥，“名家”的院子被切去一块，几座建筑物拆了，资产没了，人员又不能下岗,包袱更重了，首先面临的就是生存问题。两个企业合并，原有职工大部分是国企编制，从稳定当先的角度出发，只能是多换脑筋少换人。
毛玥只好剑走偏锋，开了“名家”的“庐山会议”,把所有商家差不多一百多人分批拉到蓟县，为的是暂时离开那个让人头疼的环境。虽然身处山清水秀中，但讨论的仍是沉重的话题——商城是起还是沉？如果家家拒交租金，商城的人气就会更加低落，就只能恶性循环，就只能最后等死。
毛玥在山脚下住了一个多星期，与不同的商家分批谈心。终于心血没有白费，商户的心里敞亮了、滋润了，他们感觉未来的路径清晰了，看见希望了。
2005年，作为建材卖场的“名家”体量显然太过拘谨，毛玥就和公司协调，投建大厦。作为卖场，租房收租天经地义，但更深层次的内涵是帮商家赚钱。格局调整后的“名家”有建材、家具、饰品、服装、超市，集合了“衣、食、住”三大要素，成了河东区的购物亮点。
成功之后，看似闲庭信步；决策之初，却如惊险大片一样紧张。
机遇永远属于有准备的人。决定上马工艺饰品项目，源自毛玥一次偶然的聊天。那天上午9点，朋友坐进毛玥的办公室，闲话提起附近的工艺饰品市场即将拆除，许多商户已选好新的落脚地点。闻此毛玥眼前一亮，“名家”还有1000多平方米的空间，那些商户何必舍近求远？如果迁入“名家”，既解决了顾客来去方便的问题，也弥补了“名家”的一大缺项，岂不是一举两得？她抄起电话，请来两位副总驱车赶到市场，挨家和准备搬迁的商户谈区位优势，谈价格优惠，谈未来发展，之后又调来几部中巴车，到下午2点，几十个商户都被拉到了“名家”看场地，结果一拍即合，不到一周就把定金收齐了。
淘宝街的速成几乎是工艺饰品城的翻版。毛玥说，之前商家看过这块地，但均未看好，因为那时还是一排平房，而且都有商户在经营，拆迁他们认为不太容易,因为那是最麻烦的事情。最后我们谈了整整一个下午，租金谈妥后，问我能拆吗，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我心里哪有底呀，但为了促成这个事，我咬牙说能行，明天给信儿。对方说只要如期兑现，一周内打齐全部定金。”毛玥说，今天想起来都有些后怕，不知当时的胆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许她太在乎这块到手的蛋糕了。可是好几百家商户啊！俗话说土木不可擅动，这可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大地震。对方一走，她赶快给老总打电话，阐明了她的多种业态并存的观点，老总正在开会，中间只有半小时空当，毛玥抓起草图跑到集团，详细向老总作了汇报。老总沉吟片刻，只说了一句话：“毛玥，你觉得行那就干吧。”
毛玥揣着沉甸甸的信任带着她的一班人日夜兼程地干起来，两个月，旧房推倒，新街开业。这条带着曙光里原汁原味的淘宝街开街不久就赢得了不亚于“名家”的名气。北京电视台来津拍摄宣传片，向奥运会期间的北京人推介天津必去的几个市场，其中之一就是这条年轻的淘宝街。
做企业有顺的一面，也有险的一面。那种险象环生，是号称胆儿大的毛玥也始料未及的。
一个商户，因拖欠租金，多次协调未果，无奈之下，市场部做了封门处理。老板打来电话，约好下午5点过来交钱，毛玥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等。下班后，暖气停了，偌大间房子里只剩她披着防寒服缩在屋角，一直等到7点仍未见踪影，毛玥只好把电话打过去，对方说太冷，不来了。转天，这个商户来了，气势汹汹，口出不逊，毛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商户无奈，又下不来台阶，当着其他看热闹的商户的面，把一捆纸币摔在了她的身上，几个月的租金天女散花般慢慢落到了地上。毛玥一笑，对会计说，清点一下数目，感谢老板对咱们工作的支持。
还有一个商户，一直和市场僵持不下。毛玥苦劝无效，商户临走时扔下一句话：“反正我知道你们家住哪，咱们走着瞧。”
一天清晨，毛玥照例早早出来，车子发动起来后，刚挂上倒挡，两个前轮就甩了出去，整个驾驶室重重地趴在地上。当时，毛玥全身发软，坐在驾驶位上几分钟不能动弹。神情稳定后，下车一看，原来是车轱辘的螺丝被人做了手脚，表面看没有问题，车一动，就支撑不住了。
有时候，害怕是留给后来的，当时面对，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毛玥说，我骨子里其实挺强的，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可那一次，还是感到了战栗。
“事后很多人劝我，一个女人，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值得吗？可我真的没想过值与不值。我最大的收获和欣慰就是事情不管有多难，交给我就能把它干好。当初接手"名家"，老总一开始给我加压，后来就什么都不提了，他觉得我很尽力了,确实太难了，反而劝我别着急。我说您给我3年时间，如果不把这个市场干好就自动辞职。那段时间我就像神经了似的,一门心思都是如何把商城搞起来。我爱人一看苗头不对，就给我买了好多周星驰的影碟，让我舒缓心情……”
也许是因为艰难，才会记忆深刻，说到那段被毛玥定性为“不堪回首”的日子，她更多的是感谢她手下那支敢拼能打的团队。每讨论一个方案，经常争执到午夜。下班以后，核心层都集中到一间办公室，开始总结当日得失，部署转天工作。“现在看来，当时我太粗心了，不太照顾别人的感情，下班那么晚，人家都有老人孩子，家里会怎么想啊。所以，那阵子一见到职工的家属我就鞠躬道歉，就这种节奏，硬是挺了半年多。”
“名家”的员工都知道，他们的毛总是个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的当家人。毛玥也说，尝试失败不可怕，在失败中偶然间碰到别人没尝试的地方也许就胜了。人要是想干什么，没有干不好的，只看你下不下心思，它有没有触动你的心灵深处。毛玥相信，无论是什么，只要钻进去就行。每个行业都是相通的，只不过看你怎样理解。自信心源于一个又一个突破，哪一行都是外行，外行进入以后慢慢就成内行了。钻进去，只要有责任心，事儿准能成。
中性的毛玥依然爱美。几年的“舵手”生涯，竟然熬白了她的大部分头发。她抽时间将它们焗了一点时尚的栗色，整个人看上去柔和了许多。
企业理顺的毛玥有了比以前更多的时间，她把这些时间都用在了转市场上——转自己的和别人的市场。“我对这个有兴趣，我随时在研究，总想着我和他到底有什么不同，怎么才能战胜他。市场已经成了我生活不能分割的一部分了。职务、金钱对我都不重要，我每干成一件事，都会把它当成作品去欣赏。前年读MBA，我写了一篇论文，题目是《女人当自强》，是我发自内心的声音。我从来不关心荣誉，我觉得最大的成就就是别人也许干不了的事情，我却干成了，这就是我最大的满足。”这是毛玥的真情表白，这表白，浓缩了一位将人生当作作品欣赏的年轻女性的全部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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