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赵文侠 前晚,电视剧《闯关东》落幕。该剧表现出来的捍卫民族尊严、坚守商业诚信、百折不挠、自强不息的精神引发了观众共鸣;逼近11%的收视率,刷新了中央电视台开年大戏收视率新高;创纪录地登上《新闻联播》、《焦点访谈》、《新闻会客厅》三大王牌节目。今晚,央视电视剧频道黄金档安排重播。
由于反响强烈,《闯关东2》被提到了议事日程,编剧高满堂在观众的热议声中又投入到新一轮的创作中。
写作中常为剧中人泪流满面单从外表看,看不出高满堂的多愁善感,但在创作《闯关东》过程中写到鲜儿抱着将死的传武倾诉“你不能走,你还没有娶我呢”时,谁能想到这个东北汉子已是泪流满面?从构思到完成剧本,怎么也得半年,在这些日子里,剧中人物始终与高满堂魂牵梦萦、相伴左右。
“编剧塑造一个人物时,已同这个人物同呼吸共患难了。每当写到这个人物告别人生的时候,也就是他告别我的时候,那种失去一个朋友的心痛,泪水常使我看不清显示屏……”
之所以融入剧情这么深,还是源于他找到了与人物的共同点:“当你考虑了很久,自认为可以进入创作时,一旦走下去体验生活,你很可能要推翻原来那些表面的一厢情愿的设想,寻找到最准确、最打动人的东西,这份感动会让你和人物之间有了难舍难离的情感。”
高满堂常告诫自己,创作必须沉下去,沉入到真实的生活中,沉入到剧中人的内心世界中,这样,才能感动自己感染别人。“我不敢说"教育"别人,我喜欢"感染"这个词。我爱人和女儿是我的第一读者,至少要先感染她们,才有可能感染别人。”“苦行僧”的体验有苦也有乐
高满堂爱较真儿,就在一些编剧忙着找枪手练“快餐”的时候,他却始终坚守着老一辈文艺工作者那种“苦行僧”的创作思路。为了写活《闯关东》,在火车的隆隆声和汽车的颠簸中,他和另一个编剧孙建业行程7000多公里,采访了150多人,终于拨开了300年的历史迷雾,找到了父辈当年“闯关东”的那个“闯”字,找到了朱开山、朱传武、鲜儿、震三江、潘五爷等人物鲜活的“魂”。
其实,高满堂每部剧的创作,都离不开一线的深入采访。“为了写刘佩琦、孙红雷演的那部《大工匠》,我在工厂前前后后蹲了3年,在车间里泡着、听工人们说话、看他们的举动……搞工业题材,行业性很强,很多编剧不体验生活,连流程都说不上,生编乱造,这种倾向很可怕。”
在创作后来获得了飞天奖的《远岛》时,原本在航务局的采访已相当充分了,但高满堂觉得还是应找一下航标员在孤岛上的那种真实感觉。于是,他买了一麻袋青菜,20斤肉蛋和一箱啤酒,搭上运输船就奔了一个小岛,没承想光船靠岸就用了两小时。上岸后他同两个航标员同吃同住,观察他们每天和母亲、妻儿通话时的神态;观察他们拿着小收音机跑到山顶上听股票信息,拿着小本算自己赔赚了多少的兴奋与沮丧;观察他们和岛上惟一一只小狗的亲密交流……这些都让他真实体验到了人在巨大孤独面前那种有趣的原生态。这座岛上没有一棵树,烈日把他的脸晒得都暴了皮。
而为了写作《突围》下去体验生活的经历,则是高满堂创作生涯中一段惨烈的记忆。“正月十五,我冒着大雪坐火车到嫩江平原呆了20多天,在土炕上和农民睡在一起,身上都长了虱子,胃溃疡和严重的痔疮使我吐血和便血,一直熬到回家后才顾得上去看病。那份难受劲儿,今天我都不想提。”高满堂说,比他有才华的编剧有的是,只是他比别人更能吃苦。
最担心影视剧“娱乐致死”
谈起当今的电视剧创作,高满堂不无忧虑。“现在越来越走经验主义的路子,或道听途说,或翻翻报纸,大多是在宾馆和会议室里完成的,创作从生活表面上滑过去了。编导们不愿意沉下去,面对越来越市场化的电视剧创作,他们一味迎合片商的口味。一些剧作家的责任感、神圣感越来越淡,怎么娱乐怎么卖钱怎么来。我不反对娱乐,但娱乐与过度娱乐如果成了主流,这让人很担忧。”
高满堂觉得,当文学艺术作品失去了作家责任的担承,这对一个民族的精神健康是没有益处的,对一个国家的未来是没有益处的。“我最担心的是影视剧娱乐致死,这是比较可怕的。这样一味急功近利下去的话,作家无异于成了说书人。而有深度的感染人的作品,一定要从生活底层而来。影视创作就像打井,五米与百米深的井水肯定不同,井挖得越深,水越甘甜越纯美。”
大编剧看影碟补充营养
生活中的高满堂,是个按部就班的人,每天早6时起床,7时吃饭,8时开始干活,一上午大约写5000字,12时吃午饭,午睡后看两张影碟,从不熬夜。“我基本上晚10点必须睡,写长篇电视剧就像马拉松,跑快了没用,必须匀速跑,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他认为编剧要保持良好的“阅读”习惯,才能充分补充文学营养。“时间虽有限,但每个月我都要看《小说月报》、《小说选刊》,还有一些当代名家的小说。当然,这种阅读还包括看片,那些优秀的中外影视作品,会让你的视觉变得敏感和富有"色彩",会让你的视角锋利。”他喜欢看生活片,边看边做笔记,从故事结构、人物出场顺序、人物矛盾起伏、人物的弧线设计和台词等逐一分析研究。他觉得看片应该“精读、深读,变成自己的下意识”。
采访临近结束时,记者抛出最后两个问题。“你还有没有闷着没写的东西?”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有,8部作品在我的脑子里呢。成熟一部写一部,起码能写到60岁。”“如果有一天不当编剧了,你会做什么?”他再一次不假思索地回答:“做策划。如果不写了,绝不是把自己掏空了,而是身体撑不住了。我决不会离开文学这个行当,因为它已融入我的生命。”RJ073
高满堂
上世纪五十年代生于大连,下过乡,读过大学,当过老师,写过小说,现为大连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国家一级编剧。近作有《家有九凤》、《错爱》、《常回家看看》、《闯关东》、《天大地大》等。他曾创作的电视剧《小楼风景》、《抉择》、《突围》等深受好评。
采访后记
当记者这么多年,没有采访像这次如此艰难。整个预约过程,竟“漫长”到36天。与高满堂的第一次相约,是在去年12月21日《闯关东》的开播仪式上。他因为要急着赶去录一个电视晚会,匆匆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再联系时,他又留下了大连家中的电话。
之后的日子里,《闯关东》的剧情高潮迭起,而记者想完成采访的心情也愈加迫切。电波一次次飞跃渤海的上空,高满堂的行踪却总是飘忽不定。他不是没在家,就是手机关机。偶有运气好打通的时候,他又在去外地的路上。要不是怕撞不上,记者真想专程北上“闯关东”了。
几天前,高满堂要进京。他和记者约好,到京第二天开完会后中午“电联”。恐节外生枝又有变故,记者专门跑到他开会的地点中宣部文艺局“堵”他。不承想,会一结束,他又赶往中央电视台为《闯关东》做专题节目。当晚11时,当记者与刚从演播室出来的高满堂通上电话时,只在北京停留一天的他内疚地说:“真对不起,刚拿到机票,明一早儿起飞。”爽直而厚道的高满堂表示:“你一次又一次要采访我,多长时间了?再忙,我也得接受你的采访,下午飞机落地,晚上给我打电话。”晚上9时,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特别疲惫:“不好意思,我太累了,明天早上10点吧,一定接受你的采访。”
昨天上午,通过一个小时的长途连线,采访总算完成了。他诚恳地说:“实在太忙了,别的平面媒体我都推掉了。不是你的执著感动了我,恐怕也没这个采访。”
就在记者穷追不舍的这段时间里,为了创作《闯关东2》,他已深入东三省补充采访了半个多月。一段发生在黑土地上后续的传奇故事,又将在他的笔下徐徐展开……RJ0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