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下对话 记者与湖南留守大学生面对面(图)

1月30日，大部分同学都回家过年了，师大学生唐娟仍留守学校，在学校家教服务中心值班，赚取下学期的生活费。乐观的她还不忘祝记者新年快乐。图／记者刘艳

　　零度的寝室 晨报记者20小时贴身采访留守大学生

　　没有电。没有热水。没有娱乐活动。零下三度。1月30日，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系大二学生唐娟的寝室里，一切摸上去都是冰冷冰冷的。

　　早上起来，在结了层薄冰的洗漱间里洗把脸，唐娟开始了一天的打工生活：上午去学校家教中心值班，主要任务是接电话。吃完中饭，她坐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马不停蹄赶去一个高中生家里做家教。家教一个小时的报酬只有25元，但她很高兴，觉得比父母在地里干一天活赚的还多。

　　因为交通受阻或想勤工俭学，截止1月30日，湖南师范大学还有1600多名大学生留守学校，其他高校也有类似情况。记者走进师大学生唐娟的寝室，跟随采访20个小时。天气冷得无情，但在这些大学生身上，全是年轻人的乐观。

　　要赚生活费就不能回家

　　1月29日18时

　　“羊肉火锅太奢侈了，我这几天都是跟同学在蒸菜馆里吃‘烛光晚餐’的，每人五块钱。”

　　1月29日傍晚6点，不算太晚，但因为停电，河西高校区一片黑暗。湖南师范大学天马公寓门口，记者和唐娟碰面了，看不大清楚她的脸，她声音爽朗：“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又停电了。”

　　学校放寒假已近两周，但学生公寓里还住着不少学生，三三两两走在雪地里。唐娟说，自己在学校的家教中心值班，还兼职了一份家教，所以推迟了回岳阳华容老家的时间。

　　一问，她还没吃晚饭。宿舍区已连着三个晚上停电了，周边的饮食店也全关门了，只剩一家火锅店还在靠发电营业。唐娟准备吃点饼干填肚子，记者把她拉进了火锅店，点了一份30块钱的羊肉火锅，请她吃饭。她犹豫了半天，不好意思伸筷子：“这太奢侈了吧，我这几天都是跟同学在蒸菜馆里吃‘烛光晚餐’的，每人五块钱。”

　　问她为什么要留在长沙打工，她沉默片刻，说上个学期差点没钱交学费，她和妈妈都急得哭了。最后是姨外公把治病的2000块钱借给了她，加上成绩优秀申请到了一等助学金，这才把学费筹齐。

　　邻桌都是留守在校的学生在吃饭，火锅煮得沸腾。她兴奋地告诉记者：“知道吗？我打工赚的钱还可以赞助妹妹的生活费。”唐娟的妹妹，同样是师大学生，今年读大一。

　　停电寝室如此冷寂

　　1月29日20时

　　借着手机的微弱亮光，寝室的温度计显示：零下三度。

　　吃过晚饭，唐娟回到宿舍，有点失望，因为还是停电。同学发短信告诉她，不光是师大宿舍，整个河西高校区都黑漆漆的。她说，那只能早点上床睡觉了。

　　羊肉火锅带来的热量很快消失，宿舍冷得让人不由自主打冷战。唐娟的房间朝北，又正好面对着天马山，寒意逼人。借着手机的微弱亮光，记者看了下温度计：零下三度。

　　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家人，自己买了1月31号回家的火车票，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走成。电话那头，父母不停地嘱咐她注意安全。

　　没有热水，没有电热器，夜晚变得异常漫长。唐娟打开了话匣子。她说，自从冰冻天气以来，她再没吝啬过电话费，每天都给家里打电话，怕父母在劳作的时候摔倒。“我们那里种棉花，家境好的人摘棉桃很马虎，爸妈就会去那些人家的地里挑别人摘过的棉桃，能抠出哪怕一丝棉花，他们都很高兴，觉得能多赚点钱了。”唐娟和妹妹双双考入湖南师范大学，每年学费和生活费高达2.5万块钱，家里为此已经负债5万多元了。

　　唐娟说，特别想回家，惦记着爸爸的血吸虫病。这些天来，妈妈总在电话里“诱惑”唐娟：你还不回来，年货都会被妹妹吃完的，让唐娟“好嫉妒”。

　　夜深了，唐娟的话渐渐少了，最后睡去。没有取暖措施，缩在被子里，记者迟迟无法入睡。

　　回家的那趟列车停开了

　　1月30日早上7时

　　一所培训学校因天冷被迫停课，雇了唐娟打电话通知家长，打了整整5个小时电话，反复道歉解释，酬劳是60块钱。

　　早上，记者醒来时感觉像跌进了冰窟窿。唐娟爬下床，有点沮丧：“还是停电。”

　　洗漱间里还覆着一层薄冰，走进去滑溜溜的。就着冰凉的自来水，唐娟草草洗漱了一下。她说，前两天早上是有电的，还能烧点热水留到晚上用，“今天这个情形就麻烦了。”

　　唐娟上午的工作是去学校家教中心值班，工作性质类似接线员。在街边买了两个馒头，唐娟步行半小时到了办公室。寒假里请家教的市民并不多，电话很少响起。不过这样轻松的时间不多。前几天，一所培训学校因为天气原因被迫停课，雇了唐娟打电话通知家长。唐娟打了整整5个小时电话，反复道歉解释，嗓子都快哑了，酬劳是60块钱。

　　上午10点，停电还在继续着，唐娟冷得不停地搓手。这时，班里一个同学来找她，说刚从火车站回来，并带来个不好的消息：她原本想乘坐的那趟火车停开了。

　　“那我怎么回家呢？”唐娟愣住了。

　　这时，有同学带来一个好消息：“学校要发补助了，听说回不了家的同学都有。”大家一时热烈起来。

　　做家教有空调吹，暖和

　　1月30日13时

　　“做完家教走出学生的家门，正是吃晚饭的时间，我却空着肚子在雪地里走，就有点惨了。”

　　从师大到培元桥，平时只有20分钟路程。1月30日，唐娟光是等公交车就花了20分钟。眼见着跟学生约好的时间快到了，她急得跺脚，雪水都溅了起来。

　　“一个小时25块钱，别人都以为做家教收入高。”唐娟说，现在，一来一回路上就要花两个小时。“不过我还是特别开心，想想家里的父母，在地里苦干一天，还没这么多钱呢。”

　　在公交车上，唐娟攀着把手，又回忆起从前勤工俭学时碰到的另一件事：“暑假的时候，我们在街边发传单，帮学校的家教中心做宣传，每天在大太阳下站8个小时。碰到城管来执法了，我们就说这是在做公益，左一个‘叔叔’，右一个‘叔叔’叫得特别亲热。”说到这些，她咧着嘴笑了。

　　唐娟并不觉得这些天来过得很艰苦。“比方说，这么冷的天做家教，就可以有个地方吹空调，暖和一下午，多好啊。”倒是一冷一暖的反差让她感触深刻：“走出学生的家，正好是吃饭的时候，我却空着肚子在雪地里走，就有点惨了。”

　　车到培元桥已是14时左右。与唐娟道别，她匆匆小跑着，回过头来招手：“祝你新年快乐！”

　　潇湘晨报记者 张莹 实习生 彭学峰 长沙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