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暗香来

　　春节，我和化伟兄弟有个把酒煮梅的约定，但是他的钻井队钻探的井刚好在春节进入了完钻时期，他没有机会回到中原老家过年。我知道，干我们石油这个行业的，费尽了很大的心血，把井打到了这个份上，就像是等待新生婴儿呱呱坠地，喜悦和期盼还有担忧多重情感交织在一起。所以我们约定打了水漂，心里又有些失落。正月初一这一天，我们只有用长途电话问候他的新年，用心底的语言同他碰杯。遥知不是酒，惟有暗香来。

　　化伟姓刘，人很厚道，浓眉大眼，黑一点，一副铁塔般的身板，他在我们石油钻井队上当平台经理。这些年都在川东北大巴山深处的普光气田工作，我总在适当的时候去看望他和他的钻井队。

　　普光气田是中国石化集团公司新发现的大型天然气田，是“川气东送”的国家重大建设工程，这里云集着40多台7000米大钻机。化伟带领的70738钻井队在2007年11月考评中荣获第一名，钻井上万米的时间比去年提前了123天。这个第一，化伟他们花费多大的心血啊!他们把中国的钻井速度推向了巅峰。

　　我听一个老石油讲过他亲历的故事。过去在川东北钻探一口6000米的井，在油井开钻的同时，为一对男女青年在现场举行了结婚典礼，次年他们生一子，小孩7岁上学的时候，这口6000米的井完工，钻井队上又为这两件喜事摆了宴席。

　　而化伟的钻井队在2007年的5月份把6000米的深井打完了，用了105天的时间。他们按照中国人传统的文化，吃饺子庆功，吃饺子就是吃福，吃平安。他们用这种方式表达喜悦，充实的是收获的幸福，同样祝福他们的钻井队平安地走向更远、更辉煌。

　　而就在他们庆功的时候，家里传来了噩耗，化伟92岁的老奶奶谢世了。他是家里的长孙，理当送老奶奶“一程”，可是，井虽然打完了，接下来的任务是完井作业，这喜和悲的事情都让化伟取舍难分。化伟还是守在了钻井队。

　　化伟家是一个大家庭，2006年春节因为回中原参加劳动模范表彰会他才有了一次在家过年的机会。他到奶奶跟前跪下了。奶奶高兴啊!她摩擦着化伟的脸千般的疼爱。“俺大孙子回来了，回来了。奶奶见你一次就少一次，见一次就是我的福分。”化伟伏地饮泣。早年，化伟的父亲在外地当工人，化伟在农村是奶奶带大的，他是奶奶怀里的小羊羔。如今奶奶去了，化伟更感受到亲人的离别和思念是撕心裂肺的。

　　去年学生放暑假之后，爱人带着孩子去四川看望他。四川旅游的地方很多，爱人只提出一个请求，带他们去看看九寨沟。化伟算算时间得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的时间无论如何也挤不出来，就恳求妻子：“不去了吧，走出这大巴山就需要一天，你也是钻井队出来的，队上每天都有事情，特别是我们钻探深井，每时每刻都有风险，你能让我揪着心离开自己的钻井队吗?”两个星期后，爱人要回中原了，分别的时候恰如初恋依依。

　　去年，化伟他们的钻井队沿江而下，井的位置到了普光气田的边缘，任务是通过实际钻探证实一下能不能扩大勘探面积。春天的时候，我又来到化伟他们的钻井队。江水在这里拐了个“S”形的弯儿，夜色中，钻井队的灯火投到江面，钻机轰鸣着，江面上似乎有音乐，有五光十色的光影，那光影是钻塔上的灯光投到江面上的。另有些星星点点的灯火明亮在江面闪烁，宛若渔歌唱晚。

　　江边有个小景宜人。人家、犬吠、炊烟、茅屋和高筑的二层小楼。我若是闲居于此，一定江边垂钓，好不优哉!但是，石油人哪能拥有这样的清闲。

　　我记得他们地质取心的那个生动场景。一天从凌晨3点到次日10点，大雨，第l6筒岩心从6000米地球深处问世的时候，大雨仍然没停。雨水和汗水在化伟和大家身上融为一体，脸颊上能看到的只是一条条的黑水痕迹。为了保护好岩心的原始性，大家就把身上的雨具脱下来，把岩心包裹起来，抱在怀里，像呵护刚刚出生的孩子一样。那是来自大地深处的信息。这次取心收获率l00％，发现天然气异常显示351米，不用说这就拓宽了普光气田的新天地，为国家的能源安全建设增添了砖瓦。苦苦的追求就是为了找到大自然这一真实的给予。

　　我记得一位哲人的一句话：“财产使兄弟分家，劳动使大家结为兄弟。”化伟给钻井队职工也这样讲，大家来到普光气田，是千年造的缘分，亲兄热弟们组成了一个和谐的家，家和万事兴。大家相濡以沫，工作着，生活着，愉快着，创造着。

　　我问化伟：“你爱人去四川和你一起过春节了吗？”“没有，她知道这个时候忙。咱欠人家的人情，以后想办法补偿吧!”化伟的话，也让我心重，但是我也为化伟他们高兴，他们这口井在春节期间全面竣工之后，又能分到一个井组的工作任务，又可以显示身手了。他又给我约定：到三月份去普光气田他们的钻井队，那时候的山坡、江岸都是油菜花香，这些足以弥补缺憾了。我的眼前幻化着他们那里春天的风景，那风景是伴随着春天而来的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