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大陆劫机犯的归途(图)

遭遣返的王志华（戴红帽者）显得很苍老。 王浩志/摄

　　经过全身搜查、重新戴上脚镣后，王志华被单独关押在一个面积约5平方米的房间里，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庄严审判

　　国际先驱报记者晓德、许雪毅发自北京、福州

　　对《马祖日报》记者刘秋月来说，2月28日的采访并没有多少特别之处。第一次到遣返大陆偷渡客现场后，她在报道中只是简单提了这样一条信息：在此批被遣返的大陆人士当中，包括一名劫机犯王志华，已经在台湾服刑完毕。

　　戴着手铐脚镣被遣返

　　“那个人显得很老，毕竟被关10年了。”刘秋月轻描淡写地告诉《国际先驱导报》，当天她的兴趣点并不在王志华身上，而是更关注被大陆同船遣返回台湾的中兴银行前总经理王宣仁。而且，刘秋月是到现场后才知道，遣返回大陆的206人中包含15年前在大陆涉劫机大案的王志华。

　　刘秋月遭遇的“小意外”，令福建《海峡都市报》摄影记者王浩志感到很诧异。多次采访海峡两岸双向遣返任务的王浩志，当天最大的感受是，这次台湾有关方面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好，“很多台湾记者似乎都被蒙在鼓里”。

　　2月28日上午，“海峡”号船从福建亭江出发，抵达马祖福澳码头后，向台湾方面移交了25名非法入境及刑事嫌疑犯。王浩志看到，一批早早守候在那里的台湾记者像往常一样拍照，然后一一离开，只有个别记者似乎知道后面还“大有文章”，仍留在福澳码头。

　　过了一会儿，一部旅行车开过来了。在台湾执法人员的严密戒护下，大陆最后一名被遣返的劫机犯王志华进入了王浩志的视线。

　　接下来的一切，是双向遣返任务中的“常规动作”：确认王志华身份无误后，台湾执法人员把他移交给大陆有关人员。头戴帽子、胡子花白的王志华卸下了台湾的手铐脚镣，换上了大陆的手铐，在一前一后两个佩戴红十字会证件的工作人员押带下登上扶梯进入“海峡”号。

　　一个被很多媒体忽略的细节是，王志华仅仅是“海峡”号接收的206名大陆客之一。不过他的待遇很特殊。“他是最先上船的，其他人都蹲坐一起，然后再一排排上船。”刘秋月对《国际先驱导报》表示，除此之外，现场气氛并不是特别紧张。

　　首次遣返竟试图再次劫机

　　“15年过去了，甚至已经很难想像这个人竟是劫机犯。”王浩志说。

　　1993年11月8日，浙江航空公司一架执行杭州到福州任务的F65903号航班上，王志华用纸包肥皂，外面缠绕电线伪装成爆炸物，威胁机组飞往台湾。当天14时43分，飞机安全降落在台北中正机场，王志华后被台湾地区司法机关判处有期徒刑10年。

　　据台湾媒体报道，王志华与另外几期劫机案嫌疑人杨明德、林文强、师月坡等人，原定于1999年2月被遣返大陆，但在由台北运往金门的飞机上，王志华等人竟然企图再次劫机。其中，杨明德用刀片划伤了台湾海基会前副秘书长詹志宏的脖子。四人因此未能被如期遣返。

　　后经台湾方面判决，师月坡被判无罪并在2001年被遣返大陆。另外3人依劫机未遂罪判处4到6年不等的徒刑。2007年8月14日，杨明德、林文强两人被遣返大陆。

　　如今，在“海峡”号底舱，经过全身搜查、重新戴上脚镣后，王志华被单独关押在一个面积约5平方米的房间里。王浩志下去拍照的时候看到，负责看管的警察对王志华都挺客气的，王的状态看上去也还可以，偶尔还面带笑容。

　　回大陆后可能继续服刑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程，2月28日下午，“海峡”号抵达福州。

　　作为15年后被遣返回祖国大陆的劫机犯，王志华接下来的命运又将如何？对于已在台湾服刑或部分服刑的劫机者来说，遣返回大陆后是否还要继续判刑？

　　“劫机者违反了大陆的法律，所以回到大陆后肯定要重新判决。”厦门大学台湾问题研究所的张文生教授告诉《国际先驱导报》，由于从政治上两岸目前并未结束内战状态，大陆不承认台湾方面的“刑法”和“刑事管辖权”，所以刑期不能相互抵消。

　　3月1日，福建省有关部门独家向本报披露，虽然王志华祖籍是黑龙江省，但他当年劫持的是一架杭州至福州的航班飞抵台湾，所以在抵达大陆后，当即被浙江警方带走。“当场带走，根本没有停留。”一位曾多次往返执行两岸双向遣返任务的人士告诉《国际先驱导报》，等待王志华的将是法律的庄严审判。

　　劫机赴台者的前世今生

　　时至今日，当年的劫机者，有的已在大陆服刑期满开始了新的生活，更多的人则还在监狱里为罪恶行为继续付出应有的代价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晓德发自北京

　　王志华被遣返大陆当天，台湾“陆委会”表示，自1993年到1998年大陆涉嫌劫持民用航空器来台案件共13件，合计18人，“至此已全数遣回”。

　　然而，近六十年来，两岸间发生的劫机案远不止13件，从大陆去台寻求“乐土”的犯罪嫌疑人也大大超过了18人。他们从大陆劫机赴台的动因或许各有不同，但在岁月的更迭变迁中，最终却几乎都逃脱不了悲惨的结局。

　　从“义士”到“公罪

　　在台湾“陆委会”2月28日发表的声明中，对劫机行为的说法是“万国公罪”。“了解过去那段历史的人都会知道，台湾当局对劫机的态度转变是经过了漫长的过程。”一位长期关注两岸间以暴力手段劫持民用航空器犯罪行为的专家告诉《国际先驱导报》，虽然劫机犯罪已为国际社会坚决打击和谴责，但在两岸特殊的情势下，大陆劫机犯却曾令台当局欣喜若狂。比较典型的例子，当属劫机犯卓长仁被封为“义士”的闹剧。

　　根据媒体报道，1983年5月，在大陆犯案后试图逃避法律制裁的卓长仁等六人，劫持从沈阳飞往上海的中国民航296号客机飞往当时尚未与中国建交的韩国，六人后被韩国判处4至6年徒刑。在台当局的活动下，韩国在1984年8月提前释放了卓长仁等人，并以所谓“政治原因”将六人送到台湾。台当局立刻如获至宝，封他们为“投奔自由的反共义士”，并先后给予了每人超过750万元台币的“生活费”。

　　但这几位“义士”却没给台当局面子，后又涉嫌绑架台北国泰医院副院长之子等新案，终于在2001年8月10日被执行死刑。

　　“坏人改不了犯罪的本质，本有劫机案底的卓长仁落到今天的地步，不啻给当局自己脸上打耳光！”当时台湾媒体如此揶揄。长期有意的纵容和姑息，一度使台湾成为“劫机者的天堂”，并在1993年达到高潮。

　　15年前曾现“劫机潮”

　　对中国大陆民航来说，1993年绝对是个祸不单行的年份：连续10起大陆客机被劫持到台湾的事件，令世界为之瞠目。除此之外，还有11件劫机未遂事件。

　　“上世纪90年代初，大陆劫机赴台案非常频繁。”厦门大学台研所教授张文生回忆说，当时的情况令整个中国民航业者压力倍增，光是1993年11月、12月，就有6架飞机被劫持到台北。

　　尽管1990年9月两岸红十字组织已经签署《金门协议》，但台湾当局却一直未予认真执行。对一些劫机者的有意轻判，也从客观上助长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让一些人铤而走险。劫机者的理由五花八门，有人是负罪潜逃，有人则是对生活现状不满，甚至还有的劫机者只是因为工作上和同事闹矛盾。

　　“连续的劫机让台当局感受到了舆论压力。”张文生告诉《国际先驱导报》，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台湾方面开始采取人机分离的处理方式，让飞机和乘客、机组人员返回大陆，而留下劫机者在岛内判刑。直到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才使他们改变了态度。

　　1997年3月10日，台湾远东航空一架高雄飞台北的客机被劫机犯刘善忠劫持飞抵厦门。两个月后，大陆方面依据两岸《金门协议》，率先将刘善忠遣返回台。此后，台湾方面也开始陆续遣返大陆劫机犯。

　　遣返前后的双重判决

　　“从监狱出来后，我几次给台湾有关部门写信要求遣返，并多次绝食要求遣返……我想家想亲人，想在哈尔滨一起共过事的同事们。”这是2001年7月《检察日报》一篇长篇报道中的“忏悔”，报道的主人公叫祁大全。

　　因为被本单位收发室的同事嘲笑“不能办事”，祁大全以引爆伪装炸药威胁，于1993年12月12日劫持哈尔滨开往厦门的航班至台湾中正机场。令他没想到的是，到台后即被台湾警方带走，并被以强暴胁迫航空器罪判处有期徒刑12年。服刑近8年后，祁大全被遣返回大陆，并再次被提起了公诉。

　　与祁大全一样，1993年及之后的劫机者大都遵循了这样的程序：在台湾被判刑（多数为10年左右），服刑（减刑）期满后被遣返大陆，然后在大陆接着被检察院提起公诉重新批捕。

　　“台湾方面对劫机者的刑期多数都有政治因素的考虑，所以量刑相对过轻。”张文生教授表示，如果按照大陆的法律，劫机作为严重危害公共安全的刑事犯罪行为，一般都可能被判处死刑。虽然法律不同，大陆也不承认台湾的“司法权”，但量刑时法官可能还是会考虑到案件的具体情况以及个人的悔罪表现。

　　两岸打击劫机犯的严厉做法，有效震慑了犯罪行为。时至今日，当年的劫机者，有的已在大陆服刑期满开始了新的生活，更多的人则还在监狱里为他们的罪恶行为继续付出应有的代价。

　　链接大陆劫机赴台事件（部分）

　　1983年5月5日，卓长仁等六人劫持中国民航296号三叉戟飞机到韩国，后被“热情迎接”到台湾，但卓长仁又因在岛内涉嫌其他案件被枪毙。

　　1988年5月12日，张庆国、龙贵云二人以暴力劫机，这是大陆民航客机第一次被直接劫持到台湾降落。台湾当局对其判刑三年半，入狱服刑一年九个月后予以“假释”，允许二人在台“定居”。

　　1993年4月6日，刘保才、黄树刚劫持南方航空波音757客机，被台方判处10年徒刑。刘、黄分别于1999年2月和1997年被遣返。

　　1993年6月24日，张文龙劫持厦门航空波音737客机，台湾地区司法机关判处张文龙有期徒刑9年。1999年2月，张文龙被假释。2001年被遣返。

　　1993年8月10日，师月坡劫持中国国际航空波音767客机，被台方判处有期徒刑9年。2001年被遣返。

　　1993年9月30日，杨明德、韩凤英劫持四川航空TU154客机，台方判处杨明德有期徒刑9年、韩凤英有期徒刑6年。2007年8月和1997年7月，杨、韩被遣返。

　　1993年11月5日，张海劫持厦门航空波音737客机，台湾地方法院判处张海有期徒刑10年。2001年被遣返。

　　1993年11月8日，王志华劫持浙江航空冲八客机，台方判处王志华有期徒刑10年。2008年2月28日被遣返。

　　1993年11月12日，韩书学、李向誉劫持北方航空MD82客机，被台湾方面判处有期徒刑11年和13年。韩、李分别于2001年和1999年被遣返。

　　1993年12月8日，高军劫持北方航空MD82客机，被台湾方面判刑10年，2001年2月被假释。2001年被遣返。

　　1993年12月12日，祁大全劫持厦门航空波音737客机。2001年被遣返。

　　1993年12月28日，罗昌华、王玉英劫持福建航空Y7客机，被台方分别判处有期徒刑9年、7年。1999年2月被遣返。

　　1994年2月9日，林文强劫持西南航空737客机，2007年8月被遣返。

　　1994年6月6日，邹维强劫持南方航空737客机，1999年2月9日被遣返。

　　1998年10月28日，袁斌和徐梅劫持中国国际航空波音737客机，2001年6月被遣返。（据新华社报道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