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他是当班警察”
我在美国纽约市政府一个部门分管数据,一年多以前,我协助纽约市警察局更新他们的数据系统,以适应政府不断调整的作业规范。
乍到警察局,真有些紧张。这里出出进进的净是人高马大之辈,个个腰间别着盒子枪。这种枪是特制的,弹夹长装弹多。我刚到,他们就张罗着为我办工作证。我说急啥,可他们说要马上办,好像不办我就无法工作一样。工作证上有我的照片,还有警徽,虽比不上那些警察手中的金属警徽,却也威风八面。
那天,我从弗吉尼亚州度假回来,经过瓦利桑诺大桥时正赶上大堵车。儿子吵着要上厕所,他越叫我越烦,脑子一热,索性从旁边的车道绕到前面插队,想尽快下桥。没想到,一辆警车正在我试图插队的地方“守株待兔”。警察严肃地示意我停车。
我沮丧到家,恨不得把车倒回去,让一切重来。慌乱中,太太提醒我:“你不在警察局工作吗,给他看看证件。”我于是把工作证递过去,心狂跳,拼命想着该如何回答人家的提问,仿佛这证件是假的。
拦住我的那位警察根本没说话。他把工作证还给我,转身跑回拥挤的车道,嘟嘟嘟吹着哨,无比神圣地拦下所有车辆,接着对我大喊“开过来开过来”。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没敢动。那位警察跑过来,用力敲我的车头:“先生,跟着我跟着我。”
太太叫起来:“走啊,人家给你开道呢,傻不傻呀你。”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优先让我下桥。我受宠若惊地开过去,后面有人冲着警察怒吼:“凭什么他先走?这不公平!”警察的回答干净利索:“闭嘴!他是当班警察。”
我是警察?嘿,我是警察了!一路上,我把这情景重温了一遍又一遍,怎么想怎么舒坦。打那以后,我总把工作证像护身符似的带在身上。
有一次,我在长岛铁路道格拉斯顿站附近发信,发完后想也没想就调头往回开。那条路是双黄线,不准调头。一辆警车刚好路过,被我挡个正着。警车来了个急刹车,接着警笛就响了起来,命我停车。
我把车停在路边。一位胖警察面带怒容走向我:“你怎么开车的?把驾照和车辆注册卡拿出来!”我递上3张卡,除了他要的两张,还有我的工作证。他一愣,接着表情就变了。“你小子真够呛,下次注意点儿。”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兄弟,是我的错。”他挥挥手,撤了。
“临时工警察”也是警察 还有一次,我在新泽西州的机场送朋友,回来时走错了路,找不到高速公路的入口,却闯进了一个安静的社区。我急着摆脱困境,当车接近停车标志时,一踩油门就冲了过去。一辆警车立即魔术般地出现在我身后。我没在意,准备给他亮证。谁知马失前蹄,那天竟忘了把工作证带在身上。我急出了一身汗,拼命解释“我在纽约警局工作,是你的同行”云云。
证件呢?给我看。
忘带了,真的忘了。
对不起,这是罚单。
我还能随便胡说吗?
没说你胡说,有话对法官讲去。
警察面带嘲讽地把一张黄色的罚单交到我手上。交通罚单中,黄色最严厉,我必须出庭接受法官的裁决。
这下我傻了,心说:活该,你算个鸟警察,顶多是个临时工,还敢到外州撒野,看你今后还狂不狂!
出庭那天,我带上了工作证,外加我在警察局这个项目上得的奖状,诚惶诚恐地走进法庭。
在这里排队登记的人们大多是少数族裔,法警对他们十分严厉。有位老兄说西班牙语声音很大,法警警告了他。过一会儿他又大声说话,警察转身就要拷他,他左求右求才算了事。
轮到我时,我把罚单连同工作证一块儿递给了负责登记的女秘书。她看着我的工作证,困惑地问:“你是警察?”“我在纽约警局工作。”“你跑到这儿干什么?”“不是你们让来的吗?”“你跟我来一下。”
她把我带到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面前,匆匆对他说,搞错了,人家也是警察,这是友军误伤。那位先生接过我的证件看了一眼,马上面带微笑地走上来,给了我一个拥抱,吓了我一跳。他边道歉边呼唤着:“麦可,开什么玩笑,瞧你办的这事。”
另一位警察马上走了过来。我一看,正是他给我开的罚单。当他搞清是怎么回事后,尴尬地说:“这不赖我,谁让你那天不带证件?”我赶紧借坡下驴:“对对,赖我。你做得对。”
法庭上,法官正在审案。绅士把我和麦可带到法庭的侧面,不断对法官打手势。法官让下边的人等着,走过来说:“没见我忙着审案吗?”绅士向他解释发生了什么,法官转身对我说:“真对不起,让你跑一趟。你住哪儿?道格拉斯顿。这么远跑过来!那个乔治棒球队的投手,就是你们道格拉斯顿人。还有环球制片厂的创办人,原先也住那儿。”可惜我不懂棒球,没听说过这些名字,只顾装腔作势:“对对,一点儿不错。你对那儿挺熟嘛。”
走出法庭时已是满天星光,我在路灯下给家人拨电话,想告诉他们罚单的事已搞定,可电话占线,再拨,还占线。
话到嘴边说不出来的滋味很难受,像烟瘾犯了却摸不着烟。我恨不能对着路人大喊一嗓子:我是警察我怕谁呀!不过没喊成,电话这时接通了。(陈九) (来源:青年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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