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青春的美丽在永恒里定格——胡正长篇…

　　来源：山西新闻网 山西日报 进入论坛手机读报

　　在悲剧里，人们的关注点往往是悲，而忽略作为过程、内在的主角——美。

　　这是著名老作家胡正先生2001年刊登的（2004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跨世纪的长篇杰作《明天清明》，给我们最重要的一点启迪。

　　《明天清明》写一个发生在革命战争年代，人为制造的爱情悲剧。但悲剧主人公对爱情的执着、忠贞、专一、宁死不屈，显示了在任何悖逆无奈的环境中，爱的精灵是不可战胜的，美的精灵是不可战胜的。在悲剧主人公的生存信念里，爱与美是自在的、永恒的，是与生命的存在须臾不可分离的。小说中讲到，在清明节的前一天，两位可敬的女性——郭如萍、吴彦君，不约而同，特意到墓园祭奠不能成为丈夫，却是自己刻骨铭心、爱的唯一的男性——方之恭、史佑天。两位女性都是把自己唯一纯粹、珍贵的爱，祭奠因爱自己不能实现，而过早辞世的男人。在地不能成为连理枝，但是，在天（精神世界）总是比翼鸟。政治的狂悖、命运的冷酷，可让人委屈，却不可让人求全。“全”是心心相印，不能心心相印，何以能求“全”？就是别别扭扭终其一生，也不能有丝毫苟且。爱是心灵的至高无上，这是人性之美，人性之至美。相爱的双方，身可以被拆散，心却永不可分。爱的坚定，爱的不可战胜，爱在心灵、在精神世界里的恒在，本身就已经将悲剧消解。能始终不渝维护这种美，这种至美，在那个时代，在那种严峻的政治气氛中，应该说至为罕见，可谓凤毛麟角，难能可贵。

　　两位男主人公是因为爱而死的，但是他们的死并没有终结他们的爱，他们的爱由他们所爱的两位女主人公继续延续下去。这种爱情的悲剧，已经在男主人公永远保留的爱情美好记忆中，和女主人公始终不渝的爱的思念中，共同将悲剧消解了。令人欣慰，令人敬佩。

　　这是苦涩的佳话。多数人对这种忠贞的爱情悲剧，还是同情的，嘉善的，口口相传的。这应该是胡正老先生这部跨越世纪、观念超群的长篇杰作的题材来源。

　　《明天清明》发表在大型文学杂志《黄河》2001年第2期，2001年4月胡正老先生题字惠赠我一本该期的《黄河》杂志，他在该期首篇、他的大著题目的天头上写道：“波光同志：能看到山西的文学刊物吗？这期《黄河》多给了我两本，寄上一本有空时翻翻。”我当即很快全文拜读，并回信表示由衷赞叹。

　　这是一部颇具匠心又别具一格的杰作，出自一位年近耄耋（当时他77岁）老作家之手，大有久蕴胸中，不吐不快之势。小说是精心结构，颇有文采，内容凝重。因此，如何郑重落笔，为这位老作家、老长辈、我的忘年的老朋友，写一篇评论，成了我的一件心事，一个难题。几年来，前三年未退休，有杂事；退休后，心境渐渐平静下来。但我的考虑始终断断续续在进行，大致拟过这样一些题目：“艺术的回归，审美的飞跃；把爱之美在永恒里定格；青春爱情在枣花里定格；爱是心灵中的永恒，爱是心灵中的至高无上爱情与青春的歌手；心怀延安情节，走出延安窑洞；叙事策略的凯旋（从国家叙事向日常叙事转型）；人性信念的四个胜利者和两个失败者”等等。

　　老作家的新作，让我感触良多，真不知从何处落笔为妥，最后确定这个题目，因为爱确实是这部感人至深的长篇小说的主旋律。

　　这部小说是悲剧，但是，胡正先生对悲剧的处理，始终以爱情的美丽为重心、为关注点、为主旋律，而在“悲”字上的处理，却非常简洁。在简洁处理中，“悲”的语句很少，分量却极重，不拖沓，不缠绵，不拖泥带水，不像李清照《声声慢》那首词写的那样，“凄凄惨惨戚戚”，而是点到为止。留下巨大空间，巨大空间不是巨大空白。这是相爱的双方一种无时不在、无所不在的心灵感应：现实的空虚，是心上人不在跟前；不停地思念却构成心灵的充盈。这又如秦观《雀桥仙》那首词所写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小说相当成功地淡化了悲，而强化了美，真正让青春爱情的美丽在永恒里定格。

　　小说主人公的故事环境，是报社、文工团，是部队中的政工部门。两对交叉的爱情悲剧，两条情节线索的进展基本上是平行的。其中，对史佑天与父亲强加的包办妻子组成的无爱婚姻家庭（从父母骗婚逃离，到父亲带名义妻子胁迫接纳，到病故，“夫妻”终生分居），对史佑天经历的前因后果的描写，稍有侧重。其中，愚昧而残忍的父亲，最后带着满意地获得“寡妇”身份的儿媳妇，带着被他们合谋缠死的儿子的骨灰返回故乡。这公公与儿媳妇，父亲害死了儿子，媳妇拖死了丈夫，媳妇自己终生的幸福也被断送了。他们到底算胜利者，还是失败者？在那样带有严重封建意识、习惯势力的社会影响里，他们成为包办婚姻、封建主义，灭绝人性的冷酷帮凶。在这里，老作家作了相当痛心、深层次地历史反思。这一点，格外令人敬重。

　　再说郭如萍，她是乡村少女，更阳光，更有活力，也更执着，爱情失败，她一直独身，决不苟且。当她了解到方之恭与曾经同病相怜的吴彦君结婚的消息后，希望破灭，她意识到青春幸福无可挽回地流逝，她感到伤心遗恨，不禁责问道：

　　“……我和方部长早就结婚了，我们的孩子也两岁了。这能平反吗？”

　　这里，小说由郭如萍的责问，引发有理智的领导人彭主任的一段严峻的思考。小说这样写道：

　　“彭信轩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政治上平反后，可以恢复工作职务，恢复名誉和待遇，但因此而株连到生活方面，特别是遭致婚姻的变故，又怎么能平反，恢复原样呢？有的将影响他们多年甚至一生！他只是感叹"左"的政策给她造成的无法弥补的深深的伤害。”

　　这部老作家的力作，富涵直面反思的历史深度，和正面批判的思想力度。值得文学评论界的认真关注和细心研究。

　　描写史佑天生命的最后时刻，是这部小说最具象征意味的神来之笔：史佑天在夜空焰火的神奇中，幻觉他心爱的人穿一身洁白的婚纱，头戴延安枣花编制的花冠，从天而降，他迎上去伸开双手拥抱，却抱到院中的枣树，晕倒在地，生命很快就消逝了。史佑天生命是消逝了，但他生命最后欣喜的一刻，却是献给自己深爱的爱人的。那焰火是他们虚幻婚礼的盛典和庆祝：欣慰却辛酸，辛酸而欣慰。

　　有情人不能在现实生活中结合在一起，却在幻觉中在青春年华最美好的时刻举行婚礼而终成眷属——这样，爱情与青春的美丽，最后终于在心灵的永恒中定了格。悲剧终于被消弭、被化解了。

　　这部小说是悲剧，但是读完全篇，却没有沉重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而是留下男女主人公青春焕发之美，爱情忠贞之美。这是正直的老作家、老革命对笔下主人公的无限敬重与热爱，才做出如此出色的艺术处理。胡正先生把悲剧主人公的美，通过永生的艺术形象，永留人间。而把他们的悲剧人生，只启迪后人去思考。

　　郑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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