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祥茂(北京)
春光明媚,桃红柳绿,正值清明时节。
每年此时,兄弟们都要约集到一起,去陵园拜祭故去的父母。一解对双亲的怀念之情,二有兄弟团圆之意。面对冰冷的石碑和日渐褪色的碑文,想及父母在世时的音容笑貌;想及全家欢聚一堂时的温馨盛况,每每生出一种揪心彻骨的思念,慨叹人的一生竟是如此的短促和脆弱,甚至不如碑旁的一株松柏、路边的一块山石!油然间更发起一种强烈的紧迫感,决心在有生之年多做些事情,无论多么微渺,也要无愧于父母的期望和这匆匆而逝的生命。
把清明确定为祭奠先人的节日,不知始自何代。介子推的传说也罢,唐明皇的圣命也罢,这个节日能够沿袭下来,并成为中华民族一个约定俗成的传统,至少说明凭吊亲人是人类不可或缺的一种精神需求。人是有丰富情感的生灵,漫说是朝夕相处的亲人,即便是某个经常使用的物件突然毁坏或遗失了,也会扼腕长叹、唏嘘不已的!甚至有些动物在同类死去时,也会悲痛万分,要用一定方式表达内心的伤感呢!
庄子妻去世,惠子责问他“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其实庄子内心也是非常痛苦的,“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慨然”,只是后来用一套气形变化、生死交替的理论说服了自己,才没有号啕大哭起来;号称彻底的唯物主义者的毛泽东在自己的老娘墓前,也是行了跪拜大礼的。人皆如此,时代相传。即使是在“狠抓阶级斗争”的年代里,也鲜见哪个“黑五类”、“走资派”的儿子听说老爹去世而手舞足蹈的,当面不敢流露,背地里潸然泪下而已。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祭祖先,祭恩亲,祭英烈,祭友人,乃是人之常情,民心所向,禁不了,也堵不住。切莫小看了这深情一拜,实质上是一种精神的承接和传统的延续,唯此一拜,才平慰下生者对逝者的一片幽思之情。
祭奠的方式多种多样,磕个头,鞠个躬,燃炷香,烧张纸,送个花篮,都是为了表达一种心情。时代变了,这祭奠的方式也在变。虽然这形式后面未必都是真情,但真的孝子毕竟是多数。最省事的当然是网上祭奠,既不用跑路挤车,忍受人潮的拥推,也不用破费,去买什么鲜花、纸花,一切都在虚幻中完成,凄然间食指一点就齐了。省事是真省事,但总使人感到缺少点温情,缺少点亲人相聚的宽慰;与此相反的是,有些富起来的人却把这形式搞的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隆重,假车假房假电器,恨不得把阳世的一切都搬到阴间去,搞不清是为了说明他的“孝”还是显示他的“阔”。特别是那些不孝之子,赚了点钱,当了个官,折腾得更厉害!搞得下属们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至于精明的开发商们,则是迎合着这些人的心理,别出心裁,推波助澜,一方面想出把美元英镑也印成冥币的奇招,一方面
乐呵呵地把人民币揣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清明祭祀先人只是一种怀念的形式,表达的应当是一种最真挚、纯朴的情感。至于出于政治的考量而举行的纪念活动,更是在弘扬或彰显一种时代精神或社会理想。最终目的,都是活人的需要,现实的需要,已故之人并不在乎。
我始终坚信,最真挚的思想从来是用最朴实的方式表达的。
最奢侈最豪华的祭奠者未必是真的孝子!——说的是清明祭祀,也不仅是清明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