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社会管理机制才是治乱良方

　　许博渊作者文集

　　我国正处于社会转型期。在转型期内，旧的秩序破坏了，新的秩序尚未建立或者尚未完善，必然会出现程度不等的失序和无序现象。这是前进中的问题，愤慨可以，悲观则大可不必。我们应该向前看。问题是要积极地想办法研究新问题，解决新问题，不可无所作为，袖手而立。

　　我国当今社会领域里存在着无序状态：偷盗和抢劫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诈骗行为烽火四起，花样翻新，令人防不胜防；黑社会性质的团伙各地都有，有的已经打掉，有的还在活动；犯罪分子中许多是有前科的，有的是“二进宫”甚至“三进宫”；凶犯杀了人一走了之，更名改姓照样做生意结婚生子。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这就让人觉得现在的人一个个乌眼鸡似的，缺乏温柔敦厚之风，因此谁也信不过谁，谁都防着谁，如同惊弓之鸟。这是怎么回事？是我们的社会形态改变了。

　　我国自古有严密的社会组织结构。先秦时期，城市居民每25户为一闾，每250户为一党，党上面还有都。这些组织具有治安的性质。秦孝公时商鞅变法，首创保甲法，5户为一保，10保为一甲，一家有罪，十家连坐，“不告奸者腰斩，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此法一直为后代统治者沿用。后代统治者还采用残酷的株连法，一人有罪，株连九族。九族中包括朋友和师生。这就是说，一个人犯罪，与之亲近的人都要负责，包括他的朋友、老师，或者学生。其目的是迫使各社会群体中的成员互相监督。作为一个宗法社会，我们还曾有宗族的监督，有许多刑事犯罪在宗族内部就制止或者解决了。而且，那时候的人都被束缚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人与人之间互相都认识，来了一个陌生人就会很扎眼，“十目所视”。这一套治安措施加上封建道德教育，保证了我国封建社会的秩序。

　　建国以后，我们建立了严密的户籍制度，学生和干部还有档案。那时候，档案在人们心目中非常重要，如果里面有一句不好的话，就会影响升学、就业、参军、提干等等，有时候还会影响婚姻。这也是一套社会管理机制，在计划经济时代很有效。

　　现在的情况不同了，户籍的约束作用日趋削弱，档案变成了可有可无之物，加上市场经济带来了人员的大范围、高频率流动，给社会管理出了一道大难题。这里牵涉到一个重要的国情，即国民素质问题。今天从报纸上看到，国家大剧院一级剧作家李龙云先生对记者说起一个令人震惊的史实。他说，八国联军是从京师的东南破城的，城刚破，城西的阜成门和西直门一带马上发生了大面积抢劫，而所有实施抢劫的人都是中国人。以前还曾读到相关记录，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后，当地老百姓也曾进去哄抢。鉴于国人“一放就乱”的素质，我们本来应该料到，人口自由流动后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看到下述情况不应该过于惊讶：那些品行不好的人好像获得了解放，因而无所顾忌，如鱼得水，四处流窜，连续作案。

　　怎么办？借鉴他国的有效做法是很有必要的。西方国家采用市场经济的历史长，政治上又保障公民“自由迁徙”的权利，因此没有中国这样的户籍制度。他们是如何管理的呢？建立公民档案制度。这是现代社会行之有效的管理办法。

　　作为户籍制度的补充，我们已经采用了身份证制度，对社会管理发挥了重大作用。现在的问题是身份证管理不够严格，也不够严密，利用假身份证作案的案例简直不绝于耳。对于制作各类假证件的犯罪分子打击不力，他们的小广告遍地都是，每天都在人们鼻子底下招摇过市，而有关部门却一筹莫展，只得采取人工铲除的措施。也许，打击此类犯罪的难度较大，成本较高。不知道为什么，有关部门总是不明白，这比起犯罪分子利用假证件所进行的经济犯罪和刑事犯罪所带来的损失，还是不成比例的，在打击此类犯罪方面多花点钱是值得的。

　　人们都知道，西方有公民诚信档案。早先从报纸上看到，我们有一个留学生，好像是留德的，学习优秀，可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哪个企业都不要他。他感到迷惑不解，后来才弄清楚，自己上学时有过一次公共汽车逃票的经历，被有关部门上了黑名单。这些建立了公民诚信档案的国家，一个人只要有一次不诚信的行为，他在这个社会就会寸步难行，就业、贷款、办企业等等都会遇到难题。我们没有这个机制，办一个企业，骗了一大笔钱，被罚款了，变本加厉地骗；被查处了，改一个名字接着骗。最近，河南郑州一家美容店向一个剪头发的女大学生收了1.2万元，被罚款50万元，报上说是迄今为止国内开出的最大一张罚单，并责令停业整顿。这显示了有关部门的决心，但如果不将当事人列入黑名单，很难保证他今后不会将罚款加倍捞回去。今天从报上看到，北京市开始建立这样的机制了，主其事者是中信银行和信诚人寿公司。它们将联手建立“个人信用报告”。记得早先北京还建立了食品供应商的诚信档案。这些都还处于尝试阶段，但无疑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其实，一些发达国家不仅有公民诚信档案，而且还有公民品行档案。在澳大利亚，居民的驾驶执照相当于我们的身份证，驾照号码连着有关部门的档案，记录着此人的诚信记录和品行记录，各地联网。公民从甲地搬到乙地，必须在一周内向有关部门报告，否则算违法。这样，他的档案就会跟他一辈子。那些有不诚信记录和犯罪记录的人将到处受到无形的监督和限制，会吃亏一辈子。当然，澳大利亚人口少，刚刚超过两千万，大致相当于我国一个大城市，国家和民众又比较富裕，公民素质比较高，所以比较好管理。我国人口众多，经济发展滞后，公民素质不高，情况复杂，建立这样的档案有相当大的难度。但是，正因为如此，研究并建立适合我国国情的公民档案制度显得尤为紧迫和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