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新叶村保护调查 八百年古村落何处去

　　中间走：保护与发展的选择

　　时至今日，当身边成群的游客和一些建筑专家们都惊叹于新叶古村落保存之完好时，这些住在诗情画意之中的村民们却有着一本难念的经。

　　“我们也知道新叶村是有价值的古民居，可是一直以来除了上级文物部门拨款对部分文物建筑进行修缮外，其他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一位村民对记者说。

　　自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大大小小对新叶村的修缮一共有4次。

　　1995年，杭州市园林文物管理局下拨3万元保护资金，主要用于修缮文昌阁的门头和整体屋架。

　　1999年，由建德市人民政府下拨2万元，旅游局支持5000元，村民集资3万元，用于修复抟云塔，主要对塔刹、塔身进行修复。

　　2001年，村里自行组织人员对叶氏族谱进行修缮，历时一年，耗资近10万元。

　　2004年，浙江省文物局下拨10万元，对西山祠堂进行修复，主要完成第一进大门的修缮。

　　然而，由于主体不明确，保护的成效甚微。

　　“对新叶村的保护这几年都在做规划，祠堂每年都在进行维修，政府每年也投入了几十万的资金作为维修费用。但新叶村要彻底改变目前的状态，还得靠土地指标和资金。”建德市文物管理部门负责人告诉记者。

　　记者了解到，为了保护新叶村的古民居，建德市国土部门在村庄划出一块土地作为农居点，供符合建房条件的村民建房，希望古民居点范围内不再有新的建筑物，慢慢地把村民移出去。但遗憾的是，规划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因为不少村民希望原拆原建，加上配套设施没有跟上等原因，土地至今没有派上用场。

　　“新叶村这块农居空地的基础设施的确不完备，包括污水处理、自来水供应、平整土地都需要资金，这笔钱由谁来出也是一个大问题。”相关负责人表示。

　　对于新叶村古民居的保护现状，建德市市长洪庆华也面露疼惜。

　　在履新建德之前，洪庆华的职务是富阳市的副市长，曾经专项负责龙门古镇的保护工程。2007年3月，洪庆华对新叶村进行了考察，随后，建德市政府成立了新叶古民居管理委员会，专责古村落的保护工作。

　　“一些相关的工作村里已经开始动起来了。”叶建良告诉记者。

　　新叶村里，部分碎石铺就的小路都被挖开了口子，村民们正铺设着管道。按照叶建良的说法，为了“刮干净胡子”，新叶村的电线今后都将下埋，自来水管道、排污管道也将重新铺设。此外，水塘清淤、公厕设置、绿化等也开始同步推进，最重要的修缮、新区工程，也分别将于今年5月、8月实施。

　　然而，不少预料之外的事仍然屡屡发生。不久前，始建于清末的双美堂即遭遇了偷盗事件，房梁、窗台上的木雕一夜之间被凿去大片。

　　“以后监视器是肯定要装的。”对此，叶建良表示。

　　对于保护可能遭遇到的问题，叶建良却不愿意多说。他一再强调的是，时隔多年之后，将看到一个最原始的、1949年时的新叶村。

　　跨步走：三个问号的释惑

　　时至今日，浙江不少古村落文化保护单位也存在着和新叶村同样的问题。赵勇是浙江省文物局文物保护与考古处的工作人员。说起这个难解的问题，他表示：“文物保护，一是要投入资金；另一方面还是要因地制宜，依靠发展旧有传统文化特色。”

　　此前，浙江在解决文保单位、保护区保护与土地利用矛盾上，有的地方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建设新区，将村民按照规划提出的合理比例逐步迁徙到新区，做到了既保护好历史文化遗产，又改善了老百姓的居住条件。但由于历史文化保护区内人口密度较高，外迁费用高，新区难以形成。位于苍南县的蒲壮所城占地约为35公顷，1600多户，4000多人口，城内人口密度过大。有关部门原准备利用边坡杂地建设新居，但因新区建房费用比老区高，新区至今没能完全形成。

　　“兰溪诸葛八卦村跟新叶村情况相似，自旅游开放以来，诸葛村投巨资对古村落进行了保护和整治，现在的发展已日趋成熟。”赵勇告诉记者。

　　然而，在更多将古村落视为“珍宝”的老专家眼里，村落是民族文化的源头和根基，保护古村落就是保护荷载各种历史信息的真实遗存，更是保护一段看得见摸得着的老百姓自己的历史。

　　2006年12月，江西婺源。中国古村落保护和发展(国际)研讨会上，三个难题被摆到了桌面上—为什么保护？保护什么？谁来保护？

　　为什么保护？北京大学考古系教授孙华表示，“不仅仅是为文人保留怀古的去处”；而村民张树华的理解很“没学问”，但却相当符合实际：“城里人要看呗。”

　　保护什么？记忆还是房子—许多村落的老屋都还在，可村民对自己祖先的生命轨迹知之甚少，祠堂徒存四壁，斑驳的墙上还留着旧时代的模糊印迹。

　　谁来保护？古村落旅游开发轰轰烈烈，许多村民家被列为景点。游客来了，人到门外抽烟；游客走了，才回到家里。“没有优越感，没有主体感”，这是孙华对目前很多“旅游村”村民心理的剖析。

　　以上三个难题，与会的诸葛八卦村村支部书记诸葛坤亨自认为，他们村解决得不错。

　　为什么保护？因为村民的祖先是诸葛亮。清朝咸丰十一年，太平军进攻诸葛村。村民们本着诸葛亮的“忠君”精神，激烈抵抗，结果“尸体都堆起来了”。

　　保护什么？每年诸葛亮的生辰、忌日和民间祭祀日，诸葛村村民都要举行祭祖大典：身着节日服装的诸葛后裔们，举着旗幡，放着火铳，穿村巡游。诵读《诫子书》是祭祖仪式的核心，长者诵读，次长者受训：“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谁来保护？“想参与‘保护’的人多了。” 诸葛坤亨表示。1991年，清华大学教授陈志华来到诸葛村，“一个文化局的科长让陈志华出示证明，不然就铐他走，”诸葛坤亨说，“陈志华其实有文化部的证明，他就是故意不拿出来。”那年陈志华在诸葛村住了两个月，诸葛坤亨从他那里学到的“最宝贵的话”是：“不要太商业化”。据说，现在诸葛八卦村每家每户都要挂一种特别的挂历—上面印着《文化保护法》。

　　与诸葛八卦村相隔不远的新叶村也受了这种影响，虽然保护规划才刚刚起步，但一些独有的民俗在沿袭了几百年后依然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从1357年至今，每逢农历三月初三，叶氏祖先都会将祭祀、祈求五谷丰登、民间工艺结合起来，组成颇具特色的庙会。当庙会来临，还要举行丰富多采的戏文杂耍、烟火礼炮、祭祖迎神等活动—今年也不例外。

　　叶建良的办公室里，晾着大大小小几百张海报，都是关于三月初三庙会的摊位招商信息，上面写着村委会的联系电话。谈话间隙，叶建良还不忘特意提醒旁人要在电话前加上区号，“新叶的名气大了，现在外地人来得也更多了。”他说。

　　而时至今日，一年一度的祭祖迎神活动也更多地增添了科技咨询、物资交流等内容，在欢庆传统节日的同时，发挥着更大的经济效益。

　　“古村落是本书，但并不是本容易读的书。”

　　洪庆华说，希望大家都来想想办法，怎样合理构建新叶生活，不仅要把新叶古民居保护好，还要让那里的居民过上幸福的生活—

　　其实，只要用心，这本书也并不难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