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局面
进入新世纪,学者们终于苦待来了一个变局。
2001年,适逢辛亥革命90周年,张宪文和一批大陆民国史学者又被邀请去台湾作学术交流。临行前,学者们彼此心里都犯难,每次逢十纪念的时候,关于辛亥革命性质的那个老话题就势必会成为两岸学者争论的关键。
双方都那么熟了,每次交流还都得争,大家就讨论,能不能统一个双方都接受的说法,理论上站得住脚,面子上也抹得开。讨论最终,还是没有结论,大家都觉得有困难,政治上比较敏感,不如静观待变。
等到张宪文他们从台湾交流回来,一个新的局面就真的出现了。当年,纪念辛亥革命90周年,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了纪念活动,江泽民作了报告,内容意味深长,其中很多评价具有颠覆性。他说,辛亥革命是一次伟大的民族、民主革命。
这个提法在学界引起了共鸣,被认为是一次思想上从革命史观到民族史观的转变,他把之前两个阵营的分歧,用一句话就统一到了一起,对民国史的研究具有划时代意义。
历史学家们第一次开始认真地审视提了60年的资产阶级革命论。大家发现,当时参加辛亥革命的主要力量,是一些留学生、海外华侨和下层会党,到了后期多数是新军。事实上中小资产阶级参加很少,大资产阶级更是凤毛麟角。也不能说这个革命是妥协的、软弱的,这种说法是把孙中山让权的问题看得太重了。而所谓的不彻底性,也是不切合实际的。
是年底,反映辛亥革命的电视剧《走向共和》开拍,在这部戏里,李鸿章颇具深意地对孙中山说,“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事情。”
一代人的叹息
而民国史的编纂任务仿佛也注定不是一代人能够完成的。进入新世纪,大陆几位民国史学术带头人李新、孙思白、李宗一相继故去。这部民国史,少了设计师,自此停滞,搁浅至今。
在一些历史学家看来,这套书的使命其实已经完成了。“它本来就是一个计划时代的产物”, 民国史专家陈红民评价说,这套书史观前后冲突,第一本是1981年出的,最新的一本是2005年出的。这两本书放在一起,绝对看不出他们是一套书,其中的研究方法、史观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如果硬要说学术价值,倒是一部研究民国学术史发展的最好样本。
但对于一部官修正史的使命,这部书还远没有完成。从1972年至今,早期《中华民国史》编写组的成员一直没有退休离岗的只剩下3 位:杨天石、耿云志和曾业英,最年轻的也已逾古稀。
如果说,之前学者们担心的是大陆这部民国史,“一出生就将面临修订。”而到了新世纪,摆在他们面前的困惑却是,一个时代的落幕。
2000年,随着岛内国民党的选败,学者们发现,两岸对话的圆桌消失了。
岛内民国史的研究日渐式微,两岸研究界自此再也没有了冲突、对话的局面。蒋介石日记外流斯坦福,去蒋化的呼声在岛内日益高涨,两岸学者已经很少在同一个语境下面对了。
之前,岛内研究民国史的机构一个是“中央研究院”,再一个就是国民党的党史研究会。前者1928年成立于南京,是当时隶属于国民政府,为民国最高的研究机关;后者是国民党所有党史研究机构的总称,研究国民党史的核心机构,和大陆的中央文献研究室相似,是一个机构庞大的单位。
而在民国史的资料占有上,这个国民党史研究会无疑是最全的。而且之前研究的资金也相当雄厚,都是国民党的党费支持起来的。
到了新世纪,国民党选败,党史研究的局面江河日下,岛内的民国党史研究会失去了经费支持,没了官方背景,成了蒋介石基金会。
而作为一个选举党,国民党内也不再关心党的历史了。这一点连岛内的学者也无奈,无论怎么说国民党也是一个有百年传统的党,讲党的历史也是很光荣的,但后来被民进党翻出一些不光彩的事,就干脆连自己也抛弃历史。现如今国民党内搞选战的一些年轻人都是从西方回来的,只要是任何一点包袱,新的选战团体就会甩掉。
2007年,蒋介石在岛内的影响日渐淡化,而在大陆,新的一轮民国人物热潮正在持续,关键词就是蒋介石日记,团结出版社的《蒋介石日记解密》和黄仁宇的《从大历史的角度读蒋介石日记》正在畅销。
这一年,岛内的蒋介石研究机构已经消失,而在杭州,大陆第一家以蒋介石为名称的研究所刚刚成立,所长就是陈红民。
如今,官修《中华民国史》的工作几乎停滞,没有人知道它完成的确切日子。
两年前,张宪文和一批民国史研究者曾试图呼吁,把民国史的研究像清史研究一样作为一个大工程来抓,报告打上去,至今没有回音。
不久,远在斯坦福的蒋介石日记开放,国内为之震惊,学者赶潮宛如过江之鲫,而在岛内,蒋介石像开始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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