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旭人：从第一税官到国库管家

国家财政部部长谢旭人

谢旭人

谢旭人赴香港参加活动（左）

    来源：《人物》杂志

　　文/新 伟

　　在全国“两会”采访期间，笔者目睹了财政部部长谢旭人在列席全国政协十一届一次会议时被各家媒体围堵的盛况——不足100米的路程，财长“走”了长达10分钟之久。对于人们普遍关注的我国未来财政政策，谢旭人的回答是：“要继续实施稳健的财政政策，加强和改善宏观调控，在调整结构和促进协调发展上下功夫。”

　　“国库管家”自工人起步

　　2007年8月28日，谢旭人被中组部任命为财政部党组书记。

两天后，即8月30日，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九次会议决定，免去金人庆的财政部部长职务，任命谢旭人为财政部部长。自此，谢旭人从第一税官变成了共和国第一“大管家”。他接过了共和国越来越大的家业，如何扮演分钱者和“买单人”的角色为国人所关注。不少经济界的知名人士认为：谢旭人有着大量基层实践经验和经济专业的背景，在中国即将推进行政管理体制改革之际履新，这位新财长注定将会在中国未来的财政政策路径上烙下鲜明的印记。

　　有“国库管家”之称的谢旭人生于1947年10月，来自素以精打细算善于理财著称的浙江宁波。与很多领导者一样，他曾长期在基层工作。对于至今普通话中仍带着宁波口音的他而言，宁波市镇海机械厂显然在他的人生旅途中占有重要位置。从1967年6月参加工作开始，谢旭人由工人至技术员、动力设备科长，再升至副厂长。他在这里有着长达14年难忘的工作经历。

　　1981年9月，34岁的谢旭人进入浙江大学工业经济管理专业干部专修科学习。大学毕业后，他正式迈入政坛，先后任浙江省余姚县副县长，鄞县县委副书记、县长，浙江省计经委副主任等职。

　　1990年，谢旭人的职业生涯出现了重大转折。这一年，他从浙江调入掌管10多亿人口大国钱袋的国家财政部。在短短8年间，谢旭人由财政部预算司副司长、综合改革司司长升至部长助理，之后又升至财政部副部长。曾直接参与了1993年至1994年的财政管理体制和税收制度改革的调查、研究、实施全过程。

　　1998年，51岁的谢旭人首次有了独挡一面的机会，从财政部调任中国农业发展银行行长一职。后又于2000年被调任中央金融工委副书记。此后不久，他再次履新——担任国家经贸委副主任。2003年初，在国家经贸委被撤销、新一届政府组成之际，谢旭人被任命为中国“第一税官”——国家税务总局局长。

　　无论是在财政部还是国家税务总局，人们对谢旭人的普遍印象是：“严谨、勤政、细致、务实。”在国税总局工作4年，谢旭人的微观把控能力和管理经验也是一笔财富。观察人士称，在财政部这样的宏观决策机构担任最高指挥官，谢旭人未来的宏观决策能力值得期待。

　　边为国聚财边为民减赋

　　作为国家税务总局局长的谢旭人新官上任后的第一把火，就是在原来“以纳税申报和优化服务为基础，以计算机网络为依托，集中征收，重点稽查”的税收征管模式上，加上“强化管理”4个字。用他的话说，就是“经济发展了，有税源了，并不等于这些税收就一定能够装进国家的口袋里”，而科学化精细化管理，就是要把责任落实到每个人头上：管户到人，管事到位。

　　谢旭人是土生土长的财税专家，经历了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蜕变，也经历了10年一次的税务大变革，从1994年分税制改革，到2003年税务体制改革，谢旭人都参与其中。

　　1993年3月朱镕基任国务院常务副总理，亲兼人民银行行长，以解决通胀、赤字等一连串经济痼疾。在经过与各地政府艰难的博弈之后，分税制正式实施。亲身经历了这一重要历史进程的谢旭人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因此，他出任国家税务总局局长之后，虽然有种种改革措施出台，唯有围绕着征税增税的措施最见成效。他因此成为新中国成立以后征税措施最见成效、对中央财政贡献最大的国税局长。

　　在谢旭人接任国家税务总局局长之前4年，中国税收增长幅度平均达到15.5%，远远超过了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速度。上任之初，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坦陈责任重大。他说，汽车开得越快越难开，爬山爬得越高越难爬。现在再让税收增长一个百分点难度要比4年前大很多，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现在再增长一个百分点，它代表的成绩也要比以前大，内涵更丰富。

　　执掌国税总局的第一年，中国遭遇非典侵袭，中国经济和税收都面对考验。谢旭人心境如何，没有人能知道。不过，2004年1月1日，当一位记者按照约定的时间去采访他时，却不见他的踪影。原来那天早晨起来后，他一直守候在国家税务总局信息中心的电脑旁，仔细察看各省市区税务局陆续报上来的税收收入统计数字。12点左右，全国的统计结果出来了。统计显示，2003年全国共入库税款20450亿元(不含关税和农业税收)，增长20.3%，增加3446亿元，双双实现历史性突破。对于这个结果，谢旭人是满意的。

　　一位税务专家说，税收收入的增长确实有客观经济形势影响的因素，但谢旭人推动的税收科学化、精细化管理对税收征管效率提高作用很大。他一直倡导税务机关提高为纳税人服务的意识，改进工作方式。

　　与他共事过的国税总局官员说，谢旭人工作非常细致，对业务要求也比较严格。给司长们开会安排工作、讲解政策的时候，他每次都需要一块黑板，边写边讲，甚至画图解说。这位官员说：“谢局长讲过后，我们的工作思路就比较清晰了。”

　　担任国税总局局长4年，谢旭人喜欢到基层考察调研。基层税官评价这位局长时，出现频率最高的几个词是平易近人和严谨务实。

　　“真没想到国家税务总局领导把座谈会直接开到我们征管一线窗口！”一提起谢旭人局长在新疆昌吉市国税局办税服务厅调研时的情景，该局综合业务科科长王志芳就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原来2005年8月3日，谢旭人一行抵达乌鲁木齐后，不顾长途飞行疲劳，直赴昌吉市调研。一下车，谢旭人没去会议室，径直走进昌吉市国税局办税服务厅，与综合办税服务窗口的工作人员攀谈起来。

　　每到一地，谢旭人总喜欢去办税大厅服务窗口考工作人员业务问题。谢对基层业务的熟悉也让地方税官们惊讶。一位在考察中与谢旭人曾有过接触的地方税务大厅工作人员说：“没想到他对税收征管业务流程及其细节的研究，比我们具体操作人员还细、还透。”

　　在担任国税总局局长之后，他曾在2003年中国财税论坛上提出了中国税改的7项命题，涉及增值税、企业所得税、个人所得税等诸多税种的改革，还包括了农村税费改革及城乡税制并轨。当时，财税圈内人士称之为“谢七条”。这次税改很多内容由于非常敏感、牵涉面大，进行的过程并不十分顺利，也使这次税改的时间跨度一直延至2007年之后。

　　有着9亿农民的中国，三农问题是政府绕不开的难题。2005年12月29日，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九次会议高票通过决定，自2006年1月1日起废止《农业税条例》，取消除烟叶以外的农业特产税、全部免征牧业税，中国延续了2600多年的“皇粮国税”走进了历史博物馆。

　　“在全国进行农村税费改革试点的重大决策于2000年确定，2003年全面铺开。2004年开始逐步减免农业税，2005年全国有28个省(区、市)免征了农业税。”谢旭人表示，农业税在新中国建设过程中曾经发挥历史性作用，广大农民为此做出巨大贡献。1949年至2005年我国农业税总收入累计达到4200亿元，为增加国家财政收入、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

　　谢旭人任上能够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税制改革举措一个是取消了延续数千年的农业税，这标志着中国再也不以农业与农民作为基础税基来养活政府提供公共服务；另一个成功的改革举措是顺应税赋平等要求，统一中外企业所得税，改变了在本国内资反遭歧视的不公平状况。

　　财长细言如何“分蛋糕”

　　2008年3月6日，北京人民大会堂新闻发布厅，马凯、谢旭人、周小川的记者招待会座无虚席。谢旭人的严谨让记者印象深刻。作为财政部部长，他操持着逾5万亿元的财政收入，对于数字有着特别的敏感。记者招待会上，对于谢旭人的提问也总是围绕着数字展开。每次发言，谢旭人都会先低头确认之后，再给出最准确的回答。

　　作为财政部部长，谢旭人面临重大的责任与艰巨的挑战。最根本的挑战来自如何将始于1998年的建立公共财政体系的倡议从理论落实到行动，并形成组织框架。

　　公共财政具有稳定经济、资源配置、收入分配、监督管理等职能作用，是政府履行职能的物质基础、体制保障、政策工具和监管手段。在谢旭人看来，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公共财政要向全体社会成员提供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满足社会公共需要；提供均等化的基本公共服务，对各类社会主体实施统一的财税政策，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坚持以人为本，更加注重社会效益；贯彻依法治国基本方略和现代管理原则，做到依法理财、科学管理。

　　根据经济运行的发展变化趋势，合理把握财政政策取向，综合运用多种工具，积极发挥财政政策在稳定经济增长特别是优化结构、协调发展等方面的积极作用，并注重与货币政策、产业政策等协调配合，控总量、调结构、促协调，不断增强财政宏观调控的前瞻性、及时性、针对性、协调性和有效性——这是谢旭人发挥财政在宏观调控中的作用，促进经济又好又快发展的思路。

　　“控总量，就是保持总供给与总需求大体平衡，促进经济平稳较快发展和物价基本稳定，防止大起大落；调结构，就是推动经济增长由主要依靠投资、出口拉动向依靠消费、投资、出口协调拉动转变，由主要依靠第二产业带动向依靠第一、第二、第三产业协同带动转变，由主要依靠增加物质资源消耗向主要依靠科技进步、劳动者素质提高、管理创新转变，加快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和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促协调，就是支持统筹城乡发展、区域发展、经济社会发展、人与自然和谐发展、国内发展和对外开放。根据当前经济发展的客观需要，继续实施稳健的财政政策，并与从紧的货币政策协调配合，切实防止经济增长由偏快转为过热，防止价格由结构性上涨演变为明显通货膨胀。同时，保持财政收入与经济协调增长，不断壮大财政实力和综合国力。”

　　谢旭人主张不断调整和优化财政支出结构，大力支持保障和改善民生。他说，要从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实际出发，强化政府的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职能。逐步退出对一般竞争性领域的直接投入。妥善衔接国有资本经营预算与公共财政预算。推进事业单位分类改革。严格控制并努力节约一般性开支，降低政府行政成本。明确公共服务的范围，并根据公共服务的层次性，相对、动态地划分基本与非基本公共服务。调动中央财政和地方财政两个积极性，整合财政资源，增加对公共服务领域的投入，并引导形成多元化的投入机制，优先保障和改善民生，向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倾斜，向社会事业发展的薄弱环节倾斜，向困难地区、基层和群众倾斜。根据社会事业发展规律和公共服务的不同特点，立足我国基本国情，按照“广覆盖、保基本、多层次、可持续”的方针，稳步推进社会保障体系建设，积极探索有效的财政保障方式，支持构建改善民生的长效机制。

　　在十一届人大一次会议记者招待会上，财政部部长谢旭人表示，将把支持“三农”、教育、医疗卫生、社会保障等方面作为预算安排的重点，大力促进各项社会事业的发展，着力保障和改善民生。他说，财政部将在全国推进农业保险保费补贴制度的试点工作，不断加大对农业保险保费的补贴力度，推出扶持生猪生产、奶业生产、油料生产的财税措施。

　　在回答财政促进教育、医疗卫生和社会保障等社会事业发展问题时，谢旭人说，中央财政要保障优先发展教育，支持全面实施城乡免费义务教育。从2008年开始，中央财政将进一步提高农村义务教育经费保障水平、免费发放教科书的水平、农村中小学生均公用经费的水平和中西部地区农村中小学校舍维修改造标准，继续加大对农村家庭经济比较困难的中小学寄宿生的补贴力度。并说，中央财政和地方财政将安排相应的经费，在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障制度进一步完善的基础上，把城镇非从业居民——老人及儿童全部纳入到城镇居民基本医疗保险体系，支持健全城乡医疗救助制度。

　　他还表示，中央财政还将大力支持加快建立健全廉租住房制度，帮助解决城市低收入家庭住房困难问题。同时，支持具有公益性质的博物馆、纪念馆和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免费开放，支持实施农村中央广播电视村村通工程、农家书屋以及县乡卫生、文化站所等方面的建设，积极推进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建设。

　　2008年3月17日下午，在十一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第七次会议上谢旭人再次通过国务院总理的任命，出任国家财政部部长。常言道，财税不分家。国家税务总局原局长谢旭人出任国家财政部部长，让人对国家未来的财政政策产生了些许联想。当年，他作为国家税务总局局长是强调“收钱”，力争“颗粒归仓”。如今，他接过了共和国这份越来越大的家业，这位中国“财爷”强调的则是“分钱”，如何把政府的“天下粮仓”看管好，如何扮演“分蛋糕者”和“买单人”的角色，在“宏调”和“紧缩”的前提下如何使中国经济不受伤害地稳健前行，这对于他同样是一种考验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