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逃亡十年自首 对女友瞒7年身份不敢见父母

父子相见

　　与父母同处一城不敢见 与女友相处7年隐身份

　　侵占60万 男子逃亡十年终自首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把人生看做一部电影，那么最有故事的10年莫过于从青年到中年：工作、恋爱、结婚、生子等一系列完整人生所必经的阶段。

　　但对于张强 （化名）来说，这十年是残缺的。

　　从23岁到33岁，他隐居逃亡。不工作，靠非法侵占的16万元过活；有女友，却让对方生活在7年的谎言中；想亲人，但更怕被亲朋好友不经意地撞见；总做梦，直到被警察追得无处可逃而惊醒……

　　侵占的钱越花越少，因精神高度紧张，身体每况愈下。

　　逃亡还是归案，这个问题数年来不断撞击着他的内心。最终，张强平静地投案自首。

　　4月28日，在乌市沙区刑警大队的一间办公室里,经济侦查中队队长鲁振云听到这个“神情木然”的男子交代完“罪行”后，翻出了10年前（1998年）的一份案卷：张强，在1997年9月至1998年7月期间利用在首府某银行任票据交换员的职务之便，采取伪造进账单，使用废弃票据交换章，不按规定在进账单上加盖票据交换章等手段，侵占客户60余万元，并于1998年7月24日携款潜逃。乌鲁木齐警方发布了通缉令，并对其亲友、同事进行调查，同时，往成都、上海、北京以及其老家内蒙古等地派警力追查。

　　案卷另附张强体貌特征的描述，但时隔10年，仅凭外表已经无法确定投案男子就是张强本人。他给警方提供父母家的电话，但拨打显示为空号。警方随即联系到张强当年的同事前去辨认，最终确认，他就是张强。

　　4月29日，张强被刑事拘留。因为身体不好，目前在乌市公安局六道湾看守所监管医院接受治疗。

　　张强自首了，可是没有一个亲朋好友知道这件事。包括朝夕相处的女朋友也以为“他出去谈生意”了。

　　5月4日17时许，张强随民警一起寻找亲属，送达拘留通知书，但原来的家已找不到。

　　在天津路舅舅所住的家属院门口，张强碰上了舅舅。张强跟舅舅对视一下，小声地叫了一声“二舅”，低下了头。舅舅看了看他，一言不发，接过“拘留通知书”，给张强的父母打了电话。听舅舅跟父母通话，张强很紧张。他已经10年没有听到父母的声音了。

　　张强1993年参加工作，先在一家电子公司打工。“当时企业里的人好像都很有钱，他们的消费水平让我羡慕。从那时起我也就染上了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张强说，两年后，他被招进首府一家银行做票据交换员，但工资远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一次，接柜员的失误给了他“灵感”，既然银行核查存汇款的周期达一个星期，那先挪用一下是不会被很快发现的。

　　1997年7月的一天，张强把一笔1.4万元的汇款直接转到朋友当初为贷款而开设的临时账户里。赶上客户来找，他就“拆东墙补西墙”。

　　1998年7月，张强察觉到单位开始暗中调查他，他问朋友：“你说电视上演的那些贪污犯逃跑值不值？”朋友说，那要看多少了，不多的话跑了危险不大，多了还是乖乖等着抓吧。张强觉得自己拿得不算多，决定逃跑。

　　张强交代，他侵占的60万余元在逃跑之前已挥霍了20多万元。逃跑时携带了16万现金，存在朋友卡里7万余元还没转移就被警方冻结。分散在几张信用卡里的钱，他也一直没敢取。

　　1998年7月24日8时，张强登上了一架飞往广州的早班机，开始了逃亡生涯。

　　广州，当年的张强认为那里是“遍地黄金”的地方。23岁的张强带着钱想做生意，“把挥霍掉的20多万挣回来，补上就没事了。”张强想。

　　可是，走过广东几个大城市，看到真正的生意人“发货的架式”后，张强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

　　2000年4月，张强带着剩余的11余万元返回新疆。在列车上他偷到了阿勒泰人刘志锋（音）的身份证，从此以刘志峰的身份在乌鲁木齐隐居。

　　侵占60万

　　卷款逃亡刚回来时，张强试着给以前的一帮“哥们”打电话，包括当年花天酒地笼络来的酒肉朋友。他甚至希望有人批评他，劝导他，但“几乎没人理我”。

　　张强逃往广州之后，事情彻底败露。其所在单位于1998年7月29日向乌市沙区刑警大队递交了报案材料。接案后，刑警大队当即成立专案组，张强的亲朋好友以及同事被一一传唤，被询问或者被调查。

　　回到乌鲁木齐，张强无处可去，便在一家小宾馆订了间长包房。在这里，他认识了女友：一个“很老实、很善良、很信任我的好女人”。

　　可是张强辜负了她。除了活生生的人外，张强的一切信息都是假的。在他女友的印象里 “我男朋友叫刘志锋，做小生意，很顾家的人”。

　　从2001年两人在一起后搬了5次家。张强怕暴露身份，从不工作。因为从一开始他就骗女友说自己是生意人，隔几天他总会比她更早出门，“跟客户约好了今天见面”，他总是这么说。可每次张强只在附近转转，等女友走后他就回去。

　　大部分时间，张强都呆在房子里看电视或者在小区里看别人下棋、打牌，偶尔上上网。他不敢走远，只在小区周围活动，也不敢随意和人交谈，一感觉到有可能不安全，就立马搬家。

　　在隐居的日子里，他见过女友的父母，面对女友父母的催婚，他总以“事业不稳定”、“还没房子”等借口拖延。

　　“我们的生活并不宽裕，我的钱大部分用来付房租。平时自己买菜做饭，女友逛街只买打折的东西。”张强深知自己不能给女友稳定的生活，“过一天算一天吧。”

　　今年4月28日一早，张强看着女友收拾、吃饭、出门……他有点难过，因为他决定悄悄去自首。

　　5月4日17时50分左右，负责办理此案的民警李学峰拨通了张强女友的电话。女友得知后，在电话那头哭了。

　　张强戴着手铐，捧着电话，双手不停地颤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听筒举到耳边。他说：“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18时38分，张强向民警请求：“能不能去掉我的手铐？”李学峰说：“好吧，要是你觉得不好，号服也可以脱掉。”

　　18时40分，拉着张强的车来到南昌路一个公交站台时，女友已等候多时。她为张强买了新毛巾、香皂、牙刷等生活用品。

　　两人并排坐着，女友侧着脸死死盯着张强，眼泪一直往下流。很久，女友才带着哭腔说：“我怎么办呢？！”张强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直说：“对不起。”

　　沉默……

　　分别时，坐在车上的张强猛然抬头望着女友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转角。张强说：“我对家人和女朋友的愧疚是一样的，可是我只能为10年前的错误承担责任，对他们造成的伤害除了说对不起外，我还能说什么？”

　　5月5日，张强的母亲来到刑警大队。她有点不敢相信，失踪了10年的儿子竟然还活着。

　　在张母的记忆里：“老二在3个孩子里是比较听话的，怪就怪他工作以后没有辨别能力，尽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5月6日，张强69岁的父亲决定让他“回家”，新家对于张强来说是陌生的。在客厅的木沙发落座前，他卷起上面的布垫说：“爸，希望你和妈妈原谅我！”

　　“我们怎么能不原谅你？以后你出来还能干什么，爸爸不在乎，有我们的饭吃，就有你的饭吃……”老人哑着嗓子抽泣起来。

　　张父对儿子的印象还停留在10年前：瘦、干练、留着分头。眼前的张强胖了，看着很虚。张父凑近儿子看了又看，突然抓过儿子的手掰开，看了看说：“关节上的病还是没好！”

　　张强的双手关节都是弯曲的，因为他五六岁时就患上多发性关节软组织萎缩，后来还患上了腰椎关节滑脱，“我觉得和常年精神高度紧张有关。”他说。

　　“那些苟且偷生的日子，我没有一天感到高兴过。除了逃跑的第一年外，后面几年连节日都忘了过，看到电视上铺天盖地的宣传广告才知道原来过节了。”张强说。

　　在返回拘留所的路上，张强一直在说：“刚才看见我爸，他那么老了，听力不行了，行动也不方便，可是10年前他还有劲打我呢。所以我想通了，人一辈子没有几个10年，我希望年迈父母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儿子的悔过，所以决心为自己的罪行承担责任，算是对这件事情的一个了结吧。”

　　10年前，那宗较大经济案件的承办人之一、现任沙区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房卫平说：“10年来，警方一直没有放弃对案件的侦破，除了当年远赴内地追捕外，近些年每遇到民警出外办公都会搜集相关信息，这在无形中也是一种压力。现在张强能投案，不但战胜了自己，也是他人生的新起点。”

　　（文/本报记者 胡晓蓉图/本报记者 张万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