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平衡者——哈梅内伊
保守派的全面掌权并不意味着伊朗内部政治斗争的减弱,而围绕最高权力的斗争依然是伊朗政治不变的主题。
虽然哈梅内伊最初支持内贾德上台,但两人在多个问题上存有分歧。内贾德认为哈梅内伊在他行使总统权力时碍手碍脚,因此希望能限制最高领袖的权力。不过,只要哈梅内伊依然是最高领袖,他似乎难以实现这一目标。2006年12月15日,伊朗分别举行第四届专家会议和第三届地方议会选举。内贾德迫切希望其阵营赢得这届专家会议选举,因为一旦获胜的话,年至66岁且身体虚弱的哈梅内伊,势必将在新的专家会议2016年届满之前被打入冷宫。为此,内贾德推举他的精神导师雅兹迪(Taghli Misbah Yazdi)参选,以期将来有机会能够取代哈梅内伊。若雅兹迪成为伊朗最高领袖,所有关于遏制内贾德权力、重启与西方接触等等努力,都将戛然而止。本身曾在80年代担任过总统的哈梅内伊很快意识到了来自内贾德方面的威胁。在专家会议选举前,这位最高领袖就命令支持者(即宪监会中的12名官员)对493名候选者进行层层筛选,最终只留下了163人,而把大部分支持内贾德总统的候选人排除在外,同时,又允许对内贾德政策强烈不满的拉夫桑贾尼参加专家会议竞选。
2007年9月4日,拉夫桑贾尼当选专家会议主席。伊朗分析人士认为,立场相对中立温和、偏向改革派的拉夫桑贾尼,掌管有“伊朗政权体制重要支柱”之称的专家会议,是对强硬保守阵营的打击。由于此前半年哈梅内伊已宣布由拉夫桑贾尼在未来5年内继续担任另一重要机构“确定国家利益委员会”的主席一职,拉夫桑贾尼事实上获得了对政府“所有机构”的监督权,这是前所未有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实际影响力要大于伊朗总统和伊朗伊斯兰议会”。这样,拉夫桑贾尼及其派别又拥有了对内贾德反戈一击的关键阵地。
看来,这是哈梅内伊玩弄的平衡手法,这也是后霍梅尼时代伊朗政治的重要特征。哈梅内伊主要通过宪法监护委员会来协调国内各派,实现国家权力的再分配。1992年,他为防止伊斯兰激进势力——伊斯兰左派(Islamic Left)坐大威胁领袖权威,就利用宪监会的人事筛选制度,取消了大批该派候选人的参选资格,使得伊斯兰左派在1992年的第四届议会选举中遭到惨败,并逐渐退出政治舞台。1996年为阻止传统保守派获取议会和总统选举的双重胜利,哈梅内伊将该派不少候选人拒之议会选举门外。2004年,伊朗改革派的8年执政,使得国内人心思变,保守派日薄西山之势越来越明显,为保持党派平衡,防止改革走得太远,哈梅内伊再次利用宪监会的特权限制改革派参选,而使保守派意外斩获156个席位,赢得第七届议会选举的胜利。顺理成章地,保守派人士内贾德2005年顺利当选伊朗新总统。
由于哈梅内伊现在已让拉夫桑贾尼这样的务实派或曰温和保守派掌握了除最高领袖以外的制高点,他有必要再次玩弄平衡术,以防拉夫桑贾尼收编在2005年总统大选和2006年地方议会、专家会议选举中都一败再败的改革派残余人马,实现务实派与改革派的联手,进而在伊朗政治中坐大。伊朗这次的议会选举,原先约有7600人报名参加,后来有大约1700人在资格审查过程中被禁止参选,另有大约1400人因个人原因退出竞选,其中大部分候选人是改革派成员。与2004年议会选举不同的是,这次改革派连抗争的声音及勇气都没有了。而据《多伦多星报》3月12日报道,德黑兰最知名医科大学的药科硕士索罗雅•马累克扎德(Soroya Malekzadeh)想要测试一下伊朗所声称的开放式民主,为此她提交报名表要求成为此次议会选举的候选人,结果因“不符合伊斯兰的严格要求”而被淘汰。紧接着她就为骚扰和监禁疲惫不堪,不得不向加拿大驻德黑兰大使馆申请难民身份和移民加国。由此显示,这是一场公民的选择范围受到越来越多限制,甚至可以说结果早已内定了的议会选举。从这个意义上说,今年的议会选举依然不会明显影响伊朗现行的内政、外交走势。甚至对于熟悉伊朗政局演变的人来说,明年伊朗的总统大选也依然是个无法探究的迷。
伊朗是个资源富足的国家,人均耕地也大大超过世界平均水平,人均国民收入早在2004年就已超过2000美元,按购买力标准则达到了7700美元,伊朗还拥有3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近年来,油价上涨给伊朗带来石油收入的增加,2006年达到300亿美元,但该国仍面临石油财富如何更合理分配和带动就业的问题。据统计,这个国家仍有40%的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以下,10%的人口,即800万人处于赤贫状态,4.5%的家庭只有一个人就业,3.7%的家庭没有任何成员就业,完全依靠社会救济。不久前,伊朗政府公布的通胀率达到了17%,失业率是12%,而外界统计的要高得多。可作为“人民的总统”,内贾德在视察农村时经常许以大项目,但很多政府拨下去的资金却被浪费在对国内燃料消耗的补贴上。今年年初,伊朗北部地区居然因为汽油配给不足和价格飞涨而冻死多人。因此,可以肯定的是,在当前体制下,强硬或保守的民粹派内贾德解决不了伊朗的经济问题,正如先前的务实派拉夫桑贾尼和改革派哈塔米解决不了伊朗问题一样。不是如大多数分析家所说的那样,内贾德总统花费了太多他的政治能量去尖锐地抨击美国和欧洲针对伊朗核计划的不实指控,而是伊朗政治太多的内耗分别消耗了民粹派、务实派和改革派太多的能量。应该说,伊朗真正的变化或转折点是在哈梅内伊之后。
(原文发表于《南风窗》2008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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