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四川绵竹5月16日电 题：孤山突击——亲历绵竹地震重灾山乡救援
新华社记者白瑞雪
队伍，蜿蜒行进在被地震扭曲的山里。
这无疑是一支最悲壮的队伍：军人引路，男人抬着老人，女人抱着小孩，偶尔可见一只黄狗跟在人们后面。
他们唯一的行李，是从废墟里扒出的几件衣服。
16日9时，成都军区驻滇某炮团和昆明总医院医疗队第3批救灾官兵奔赴大山深处的绵竹市清平乡。记者在随队上山的路上，陆续看到被疏散下山的群众。据救助点工作人员估计，截至16日14时，已有3000多人从清平和天池安全下山。
一个人救了几个人，这几个人又去救更多的人 绵竹市与震中汶川仅几山之隔。清平、天池、金花三个乡镇，就坐落在海拔近两千米、层层叠叠的山里。地震发生后，数万人被困，生死不明。
地震造成的山体滑坡，把道路和通讯线路完全砸断。盘山公路和河谷里堆满了大则近百立方米、小则一人高的巨石。就在队伍前进的途中，还有砂石伴随着轻微的余震从山上滑落。
32岁的徐艳是下山群众中的一员。地震发生时，正在清平一座茶庄聊天的她冲出门去，被甩出1米多远。晕了几分钟后，她听到了四周救命的呼喊声。
“救人！”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发现另外几个像她一样只有些轻伤的人已经开始刨土找人。
分工很默契地开始了——男人负责救人，用没有任何工具的双手去挖，挖得鲜血淋淋；女人负责包扎，把衣服撕成布条，蘸点从倒塌的商店找到的白酒。
仅仅在半个小时内，徐艳看到，她所在的王家坪一角就扒出5个幸存者。于是，一个人救了几个人，这几个人又去救更多的人。
从12日开始，徐艳和村民们每天只能喝一碗稀粥：水是青壮年们从几里外的一眼山泉挑来的，米是从土里扒出来的。但食品还不是最缺的物资。人们一次次在废墟中寻找药品，但村里唯一的一个药店已经被深埋进了地里。
伤员被集中在了一起。徐艳听着那些重伤的人在大雨中呻吟，却又无能为力。“有的人是活活痛死的啊！”她说。
地震发生几个小时后，部队就开始寻找上山的路 山体随时可能继续滑坡，山上已经没有任何安全的地方。但村民们不知道哪里还有路，更不愿弃下无法行走的伤员和老人。
临时搭建的棚子里，70多岁的父母把徐艳往外推：“年轻人的路还长，你们快走，不要管我。”
带着9岁的女儿和12岁的侄女，徐艳动身了。她痛哭着对父母说：“我一定把孩子们好好抚养成人，就当作是对你们尽孝。”
从14日下午走到晚上，徐艳终于在离家5公里的龙王庙看到了部队。“村干部从地震那天起就一直跟我们说，不要急，等到部队来了，我们就有生路了。”她说。
地震发生几个小时后，部队就开始寻找上山的路 了。
“路太难走了。40公里的路，我们用急行军的速度，也要花上八九个小时甚至整整一天才能上山。”成都军区驻滇某炮团团长周洪许说。
几天来，这支部队官兵和医疗队员们一起，分头开赴金花、清平、天池三个方向。他们的任务是上山救治伤员，然后把老乡们带下山来。
队伍规定，不准大声讲话，工具不准磕着岩石——寂静的山谷中任何声音，都可能引发新的灾难。石头拦住了去路，就从巨石上爬过去；河流拦住了去路，就用石头搭桥。
“城市里我们可以出动一万人去救治几个人，山里却往往是几个人救治一万人。”成都军区昆明总医院副院长唐斌说，“我们必须尽可能地多派人进山，尽可能地走快些，就能多挽救一些生命。”
几名不知来自何地的救援人员滚下悬崖 30岁的张世银曾在上山路上遇到救援官兵。“我背10斤的东西就已经走不动了，他们负重50多斤该多累啊！”他说。
张世银不知道的是，因为太累，几个夜里赶路的战士扔掉了自己的食物，却留下了药品。也是因为太累，他们在返回的路上扔掉了被褥，却背起了受伤的群众。
步行是唯一的选择。空降兵某师引导队教导员丁建桥说，由于损毁严重、天气恶劣，山上乡镇不具备空降条件。地震第二天就赶到山上为开辟空降场做准备的他看到，清平等乡镇已经成了没有一棵树、没有一块平地的石头之城。
“解放军来之前，我们都以为没救了。”天池乡村民李代全说，部队赶到他所在的村庄时，顾不上吃饭就开始救援工作。村民们给露宿的他们送去被子，他们也不要。
炮团政委曾祥明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当他们走进金花镇凤凰村时，杨富林，一位已经奄奄一息的91岁老人，突然清晰地喊道：“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解放军！”
在两天两夜的行动中，他带领的450名官兵爬过三座山，趟过14条河，为山上送去物资十几吨，抬出了16名重伤者，并把600多名群众带到了山下的安全地带。
据悉，到16日，已有一万多名部队官兵进入了三个重灾山乡，数千名群众沿着军人踏出来的路安全下山。
因为要下山发稿，记者在跋涉两公里后即回撤至大本营。没有想到，几个小时后，官兵们却也返回了。带队的医院副院长张步振说，就在援救队伍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刻，余震突然引发大规模塌方。他们幸运地躲过了落石，却眼睁睁地看着几名不知来自何地的救援人员滚下了1000多米的悬崖。
上山和下山的路，再一次被切断了……
(责任编辑：张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