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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军日记
她拿着老公照片见人就问
“你挖到他了吗？”
5月16日 什邡市红白镇 晴到多云
进入灾区跟随南京消防支队战士们开展救援行动第二天，我的沉睡是在地动山摇中结束的。
迷糊中，突然感觉到车身跟随着大地一起剧烈摇动起来，身边的战士们一个个本能地跃起，冲下车，而路边两顶帐篷里的战士们也几乎同时冲了出来，跑到空地处。余震来得急，去得也快，但受了如此一惊的我已经没有睡意，我看了一下手表：早上6点5分。
这也到了战士们开始工作的时间，集结，带足水和火腿肠、面包，战士们开始了在蓥华镇的行动。
地震救援队的战士们仍是在蓥华镇工作，而昨天本来要挺进的红白镇，因为断裂的大桥挡住了去路，江苏的战士们今天仍在此行动。
我决定前往红白镇，在经过昨天到达的断桥时，我发现在桥的不远处，部队已经连夜用土石填平了山沟，搭建了一辆小车可以通过的简单通道。
红白镇自地震以来，一直与外界不畅通，之前只有300多名战士作为先头部队进入，我到达时，已经有大量的战士在开进。后来，我了解到，今天进入的是一个团的3000名战士。
过了断桥，走大约两公里，就来到了红白镇镇区。这儿，比蓥华镇的灾情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镇区一片废墟，这时我突然看到了一幢挺立的楼房，就在我惊奇这幢楼能保持得如此完好时，旁边人提醒我：“你看看它的后面。”
我转过去，这才发现，这幢楼除了正面看起来完好外，其余三侧墙体已经完全倒塌。
红白镇的入口处，是镇小学，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像是被扯开的教学楼里，露在人们眼前的，是一面有着黑板的墙壁。
在我第二次经过小学时，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妈妈大哭着喊：“你们救救我的娃！救救娃。”
有战士过去宽慰她，但也只能听她讲述，因为先头部队已经仔细搜寻过小学的废墟，没有发现幸存者。
战士们要忙于救援工作，只能安慰她一下后走开，做自己的工作。
因为距离地震发生已经太久，一个上午战士们也没能发现幸存者的踪迹，在努力搜寻的同时，战士们更多的是把发现的尸体抬出来，摆在空地上，等待人们的认领。
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痛哭，她丈夫默默地陪着她。她在找寻自己失踪的儿子，战士把一具尸体抬到她身边，拉开拉链让她辨认。她似乎看过了太多的尸体，已经显得有些麻木，看了一眼尸体后，继续自己的痛哭，显然那并不是她的儿子。
我遇到了一个祥林嫂一样的30出头的妇女，她手里拿着老公的照片，看到每个人都会把照片递给别人，问：“请问你挖到他了吗？”
我穿着战士借给我御寒的军装，她误以为我也是消防战士，把照片举给我看：“你挖到他了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想举起相机，拍下这个记者应该本能抓拍的镜头，但我的手怎么也举不起来：“我……现在活着的人应该不多了，尸体挖出来的，我们不大看他们的脸……”
她好像对我的回答并没有失望，继续走向了另一个战士，重复着同样的话。
一个战士不忍心看她这样折磨自己，对她说：“我们车上有一些遇难者的尸体，我带你去认一下吧。”
带她到了车边，她却不敢去拉开尸体袋的拉链，她应该不是怕见死人，在这儿尸体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她似乎是不敢面对一个自己早已知道答案的现实。
战士理解她的想法，帮她打开一个个尸体袋，让她辨认。但她的丈夫并不在里面。她至少还有希望，她于是继续自己的找寻。
整个红白镇，绝大部分灾民都已撤离，留在这儿的群众都是在找自己的亲人，他们和战士们一样，早进晚出，早上进来找，傍晚离开，已经持续了几天。在已经充满了异味的、没有了人息的镇子里四处走动，寻找着一个个自己不希望得到的答案。
和前几天不同，今天进出红白镇的车辆都被要求进行消毒，战士们用消毒水冲洗车辆的轮胎和表面，防疫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重视。在红白镇镇口的赈灾点，任何人都可以不用解释就能得到食物和水，工作人员向灾民、战士和记者们提供任何可能的帮助。
四川本地的志愿者也已经在这儿开始了工作，我遇到了一辆成都牌照的派力奥，在如此颠簸的山路上奔涉，车主丝毫不心疼。他的车招手就停，他大声向我喊：想搭车？需要水？都可以。
快报特派记者 泱波
发自什邡灾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