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南方周末
【南方周末记者即时震区报道】
彭州：废墟之上的救援
作者: 南方周末记者 曹海东 发自四川彭州
5月15日，南方周末记者抵达彭州。
还有5公里区域盲区
受灾最严重的磁峰镇以及银厂沟目前还在救援之中。
“我们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平等的，不管你的亲人在哪里，一定帮你找到。”彭州市委一位官员对前来询问亲人下落的村民们说道。那些围着该位官员叙述自己亲人流向的村民，几句话未出，已是泣不成声。
此时是5月15日早晨八点，彭州市市委大楼广场前已经是人头攒动：救援物资、突击队员，武警挤满了这个彭州市标志性的广场。
距离那场牵动全国的大地震已经过去了三天，但是更多的人还在废墟中，没有音讯。彭州市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长王华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截止14日晚上，彭州市已经死亡624人，伤2000多人。“但是还有一些如银厂沟和一些其他地方的情况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没法统计。”
据了解，彭州市的山区的龙门山镇、小鱼洞镇、通济镇、白鹿镇、磁峰镇、新兴镇等六个镇子受灾严重，丘陵地区的红岩镇、葛仙山镇以及桂花镇受灾相对严重。其中山区的六个镇子90%的房屋倒塌，“很多地方夷为平地”。
相比彭州市的78万人口，现在，彭州市山区、丘陵地区涉及受灾人口30万，占到近一半。其中严重的山区六个镇子有10万人口。而离震区最近的小鱼洞、龙门山镇就达到3万多人。
而受灾最严重的磁峰镇以及银厂沟目前还在救援之中。王华强说，银厂沟是风景名胜区，农家乐集中，由于山势很陡，两面都是山体，中间是河道。地震后，山体崩塌，完全阻塞了河道。
据从银厂沟出来的群众叙述，大概还有4000人在里面，情况不明。王华强说，其中很多群众是趟河涉水出来的，加上居民、农家乐小工、游客等，现在很难确切统计。不过，“目前还有5公里的区域，情况还不清楚。”
5月15日下午，记者在小鱼洞看到济南军区某集团军的野战车队源源不断地涌向银厂沟区域，另外一路车队则直接驶往磁峰镇。
彭州市一位副市长神情凝重地坐在市委广场花坛旁边，身着一身消防服，一边在红透文件上坐着批示，一边在与旁边的官员在叮咛嘱咐着。而王华强拿着一个扩音器，疲惫地在广场进行协调，“地震发生来，没有合过眼”。
地震后，彭州市市委大楼出现裂缝，6楼以下的单位恢复办公，7楼以上的暂缓。所有涉及灾区的单位全部迁移至广场办公。
地震那一刻
处于上游的银厂沟两座山体已经合拢，把很多人埋在了里面。昔日最适合度假的村落瞬间变成了一个坟场。
那天，5月12日，一切似乎都很平静。37岁的谭顺华正在磁峰镇给一家二层小楼搞室内装修。一座新建成的小楼快要在谭顺华他们的手中完工了。
忽然，整个楼体开始摇晃，屋顶的瓦片直接掉下来，“人都站不稳”。机敏的谭迅速从二楼跳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此时，整个镇子上瞬间烟雾弥漫，谭顺华费劲千辛万苦几个月刚刚给人家盖的房子，也顷刻间变成了废墟。
呆呆得看着废墟一分钟之后，谭听到很多人说要赶往镇里的学校——当时正值学生上课时间。谭说，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发生了什么。几分钟时间改变了磁峰镇。
此时，谭顺华的家里——小鱼洞镇——这个丹景山、阳平观、银厂沟旅游线上的古蜀族发祥地——也在遭遇着一场同样的劫难。小鱼洞镇党委书记程勇此时正在镇政府办公楼二楼开会，“没有任何征兆，发生就发生了！”
而在小鱼洞镇上喝茶的邓义东侥幸逃得一命，“房子轰隆隆般就垮塌了”。在逃生的过程中，供电所的一位职工跌倒骨折。现在的小鱼洞镇，碎石散落，房屋垮塌，所有的挂着农家乐的小铺全部关门，街道上最多的是警察，以及前来救援的官兵。
远在几十公里之外的彭州市市委办公楼的多功能报告厅内，彭州市300多名正在接受培训的村主任，当时彭州市市长正欲讲话，地震就让这座办公楼震颤，半个小时后，撤到安全地带的彭州市市长则开始带队进入山区。
“只知道山区受灾很严重，市里当时紧急协调，市长自己亲自去了山区。”彭州市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长王华强说。当时彭州市出现了短暂的通讯中断，所有人不知道山里情况究竟如何。
小鱼洞镇大楠村的一位村民说，处于上游的银厂沟更加严重——两座山体已经合拢，把很多人埋在了里面。昔日最适合度假的村落瞬间变成了一个坟场。“那些人比我们更惨！”看着自家倒塌的房屋，该位村民脱口而出。彭州大救援
目前这条救灾生命线上的一座大桥在地震后没多久出现了垮塌，路面扭成了麻花，大桥从中间折断
四川省坚永机电工程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袁华伟，一边望着长长的车龙，一边竖着耳朵听着车载收音机中不断传出的关于地震的最新消息。收音机成了这里最稀缺的获取外界信息的手段。
昨天在接到彭州当地一家企业的消息之后，袁华伟马上组织了一支7、8人的救灾队伍——一台吊车，一台货车，并且带了柴油发电机。“这片区域的照明出现了问题，但是只要有足够的柴油，就可以恢复一定的电力供应”。
从彭州到小鱼洞以及银厂沟路上来来往往的救灾车辆闪烁而过，他们用自己最朴质的方式在车上贴着各式各样、歪歪扭扭的救灾字样。
这股爱心的河流阻挡了公路线，以至于收音机中略显沙哑的播音员不断提醒着公众不要亲自将救灾物品送到灾区，让更多的救灾机械、人员能够到达现场。
这是目前的救灾生命线，但是就是这条生命线，也出现问题。在离小鱼洞镇最近的一座大桥在地震后没多久出现了垮塌，记者看到，路面扭成了麻花，大桥从中间折断。
在13日灾情最严重的时候，温家宝说：我只要彭州被困的10万人安全。当时彭州到受灾严重镇子的道路不通，救灾人员以及物资根本没法运进去。
记者看到，从车子进入丹景山镇开始，路旁的房屋已经开始出现垮塌，屋顶的瓦片散落一地。一直往小鱼洞方向行驶，情况愈来愈严重，很多人家的房屋全部变成了废墟，好一点的也只剩下骨架。人们的目光是呆滞、迟疑。
在公路两旁，甚至在田野里，村民们用尼龙袋搭建了最简易的居住场所，救灾帐篷在这里还是比较少。一户正在路边搭建了刚能挡雨棚子的村民，呆呆地看着呼啸而至的军车，嘴中的饭菜许久没有咽下去。
彭州市国土资源局已经在这条生命线容易出现垮塌的地方注明了安全标志——一张白纸，几行黑子字据。时间的紧迫，在这里成了频率最高的词汇。
大桥垮塌后，一条新的简易公路已经在短时间内修建而成——拱形的石灰管道搭建在了河道上，工兵搭设的临时桥梁在承受着各种运载物资，已经深深陷下去。
交警、公安在路上指挥着车辆的来往，这些只有平时在繁华大道上出现的警察，现在在这些深山里面出现，成了引导、疏导救灾生命线的枢纽。
头顶不断呼啸而过的军用直升飞机，再次印证着事情的严峻。自从14号以来，直升飞机成了运送伤员的最有效的手段。即使如此，还有大批伤员需要地面救助。
药品、食物成了这里最短缺的物资。一车车药品刚到彭州，即刻被直接送往医院，在彭州市医院院子里面到处是临时搭建的帐篷，医院大门口已经开始堵塞，呼啸而至的120急救救护车，划破了噪杂的人声。
因为地震发生之后，非常容易导致肠道传染病、虫媒传染病和食物中毒的发生和流行，在小鱼洞镇的大楠村村委会所在之处，记者看到，彭州市疾病控制中心的人员正在神情严峻地讨论着如何控制传染病的流行。
他们迅速向周边老百姓发了大量的传单，这些传单中用最朴实的话告诫村民要勤洗手、吃熟食、喝洁净水，不随便大小便、不随地乱扔垃圾等。
没有人能在此无所事事地站立。白大褂成了那些废墟中掩埋人群的最后希望。小鱼洞镇党委书记程勇说，他们现在就是要把这些死亡的人从废墟中挖出来，让他们“入土为安”。
此前受灾严重的龙门山镇等镇子的人口已经迁移到市委广场，彭州市设立了5个灾民安置点，但是13日的大雨，14日的高温，导致当地连最起码的方便都无法解决，于是，当地启动了第二套方案：受灾相对较轻的镇对口支援山区和丘陵受灾严重区域。截止14日下午4点，受灾民众已经分散到坝区的六个镇分别安置。
“我们第一步救灾，先救人，第二步是安置灾民，第三步主要重返家园，建设一些过渡性的房屋，回去之后恢复生产和生活。”王华强说。
5月14日晚，成都市委书记李春城赶到了彭州受灾严重的山区，和当地官员商议最新的救灾方案。李春城在此没有逗留多久，即可赶往其他受灾严重灾区——还有更多的彭州在承受着灾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