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堰塞湖危机化解始末
熊剑锋 高永钰
18日清晨，一场可能会导致青川县的青竹江下游巨大灾难的堰塞湖险情得到了缓解。
这天清晨，从睡梦中醒来的关庄镇灾民发现，原本碧绿的青竹江水已经变成了浑浊的土红色。
这意味着此前指挥部实施的采取“自然溢流”的方法见效，上游堰塞湖的水位开始下降，险情慢慢缓解。
在这里现场指挥的青川县副县长、关庄抢险救灾总指挥李开明对《第一财经日报》表示：“这是最期待的一种结果：漫过的河水会逐渐冲刷堰塞的泥土，堰塞湖的河堤会逐渐下降，而湖里的淤泥逐渐上升，所容纳的水量将会逐渐减少。”
不过，记者从现场的采访发现，在红石河的上游仍然存在多个堰塞湖，最大的危险还有东河口上游的一处堰塞湖和石板桥堰塞湖。截至本报记者发稿时为止，仍然有3个乡的至少3000名群众没有转移出来，仍然处于危险之中。
潜在的灭顶之险
17日中午，一条新闻在广元市区迅速传播：青竹江上游的青川红光乡东河口堰塞湖要决堤了！
地震发生时，东河口附近的山体发生崩塌，且堵住了青竹江和红石河形成两个堰塞湖，加上青竹江上游、位于前进乡附近的石板桥堰塞湖，形成了总库容接近2000万立方米的湖区，对下游造成巨大的威胁。
17日上午10点42分，四川新闻网的消息称，当天上午8点30分，广元市政府召开紧急会议，青竹江堰塞湖一旦决堤，将会带来巨大的洪灾淹没整个青川县城和竹园坝，需要紧急转移118万人至安全地带。
随后《第一财经日报》联系到了广元市委宣传部外宣科副科长张学兵，张学兵向记者证实了这条消息，并出示了一条新闻稿，不过这条新闻稿中，可能淹没的地区改为“整个竹园坝和下游乡镇”，需转移的人数也改为“110万余人”。
随即，本报记者立刻赶往青川县青竹江堰塞湖所在的红光乡。傍晚7点半，青川县红光乡东河口，依山而建的公路在此被直径超过5米的巨大滚石砸断，三面环山的峡谷中间，最大长度超过两公里、最宽处接近一公里、面积达数平方公里的泥石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滑坡坝。
对这个堆积体的规模的判断，青川县救灾指挥中心和广元市政府方面各估计为：2000万立方米和3000万立方米。
在这个数千万立方米的堆积体深处，是两个曾经存在的村庄：东河村和康乐村。下游关庄镇的一位居民告诉记者，这两个村庄的居民总数有1300多人，幸亏当地大部分青年人外出打工，孩子外出上学，因此，此次泥石流掩埋了700多人、260多户。
由于泥石流的发生十分突然，这两个村庄瞬间被掩埋了。
关庄镇的一位官员告诉记者，成功逃生的是该村建在半山腰的小学的学生们，老师带领所有的学生避开了泥石流而获救。
这位官员告诉记者，16日，日本救援队第一批队员曾到过此处。面对遭遇灭顶之灾的两个村庄，日本救援队领队表示，日本救援人员对此无能为力，日本救援队在集体默哀之后离开了此地。
记者在现场看到，整个山谷笼罩在暮色之中，一头幸存的黄牛在山谷右边的山腰发出悲鸣，久久在山谷中回荡。
山谷的右边就是青竹江主流被阻形成的堰塞湖，17日晚记者来到这里时，江水尚未漫过堆积体形成的滑坡坝。
万人步行脱险
在红石河流域共有三个乡：红光、石坝和马公。青川县政府在离这三个乡最近的关庄镇设立了接待点，救助自行脱离险境的灾民。
在现场指挥的青川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刘文川对《第一财经日报》表示，与外界断绝联系的三个乡主要是建筑损毁较为严重，人员伤亡不大，但是目前面临的主要威胁是来自于红石河内大大小小的堰塞湖的威胁。
由于连通这三个乡和外界的公路在东河口完全毁坏，外界救援力量无法进入这三个乡，所以政府方面主要是通过鼓励灾民步行至关庄镇，自行脱离险境。
在关庄镇的接待点，记者看到，从下午6点到晚上2点，陆续有灾民以竹篓背着食品等物资到达关庄镇。据悉，这三个乡的人口总数超过1万多人。
在青川县的地图上，马公乡离关庄最远，马公乡朝阳村八社的何春国17日凌晨4点半和4个亲戚从家里出发，一直到17日晚上9点半才到达关庄镇。
这时候关庄镇的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打在何春国的脸上，雨水顺着他的脖子流了进去，衣服已经湿透了半边。
“这些都没啥，最怕的就是在红光乡东河口的堰塞湖突然有水冲下来，那就一切都完了，是我劝他们出来的。否则，我就是被埋在下面，心里都不会安的。”何春国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脸上的泪水融合在了头发上流下来的雨水里，一起流进了自己的脖子。
何春国脚上的胶鞋已经被磨破了很多个地方，脚上的血泡已经破了很多处，满头的白发在夜风里飘荡，布满血丝的双眼搜寻着这里是否有马公乡的乡干部。
两个小时之后，马公乡的副乡长柳茂春带着30多个人走向临时指挥部，一瘸一拐，互相搀扶，这时候离东河口的堰塞湖水漫过河堤只有5个多小时。
但走出来仍然只是一部分。虽然政府已经劝说当地居民离开村庄，但是还是有很多灾民尤其是老人不愿意离开家园，石坝乡大房村范明顺告诉记者，全村至今仍然有80多人没有离开。
石坝乡的党委书记苏云告诉记者，目前石坝村尚有3000多人没有脱险，而且面临食物和饮水的匮乏。现场的指挥中心的一位官员告诉记者，估计目前尚未脱险的还有4000多人。
在关庄镇接待站，对于逃离险境的灾民，接待站由各乡的书记和乡长来负责领取食品和饮水。18日零点，李开明为最后一批到达接待站的石坝乡八一村的10多名村民发放水和方便面。
从炸坝到“溢流”
堰塞湖所蕴含的巨大能量和地理位置使得各方从一开始就保持了高度的紧张。
作为嘉陵江之一的支流，青竹江在竹园坝附近与宝成铁路交汇，一旦发生洪水可能影响宝成铁路的运行。此外，堰塞湖下游有7个乡镇共1.5万人。
记者前日晚上8点半撤回关庄镇时，正好遇到青川县的救灾指挥中心官员在开会讨论处理堰塞湖的问题。
随后青川县水利局副局长巩江对《第一财经日报》表示，此前国家地震局、四川省水利厅、国土资源厅、广元市水利局以及青川县水利和农机局四级部门组织了专家对堰塞湖的滑坡堆积坝进行会诊。
经过专家多次会诊之后的结论是，短时期内不会形成整体性溃坝，宜采取自然“溢流”的方法，等到水位降到合适高度，再请专家进行会诊。
巩江对记者表示，专家们建议，此次山体崩塌造成的滑坡堆积坝与一般泥石流堰塞湖堤坝有所不同。此次堤坝的坝体特别长，同时很厚，短时期内不会溃坝，但是要加快疏导，减少主汛期来临时的威胁。巩江表示，青竹江的主汛期为每年的6月底到9月底。
刘文川对记者表示，会诊前，对于如何处理此次堰塞湖的问题，专家曾经提出多种处理方法。
第一种意见是从下面开挖疏导，第二种意见是利用虹吸现象，第三种意见请空军爆破炸坝。所谓虹吸现象，通俗的意思就是把充满水的胶管一端插入水中，另一端垂在盛水的容器之外，而且，出水口要低于水面。这样，水就会从容器顺着胶管流出。
“关于堰塞湖的问题，包括专家和政府部门的干部，已经连续讨论了四天。”青川县政府办的一位工作人员表示。
“这些专家的意见大多数过于理论，不具备可操作性。”刘文川表示。炸坝的后果无法准确计算，而且短时间内无法疏导大量的群众撤离。
当地的一位官员表示，16日，日本救援队有关专家曾到此查看，并表示“绝对不可能溃坝”。
巩江对记者表示，在最近的数次会议上已形成了治理堰塞湖的方案。
首先是建立监测点，由青川县水利和农机局负责监测水情的变化，专家组负责指导，部队配合监测泥石流堆积体的变化。同时利用卫星电话每小时报告水情，每两个小时报告堆积体变化，在垮塌处上下游一公里处建立设立警戒线，禁止群众进入。
其次是通知群众转移到高于历史最高洪痕的地带，也就是2006年8月28日洪水达到的最高水位。
昨日记者离开关庄镇时发现，江水的流速明显加速，河水的水位一直在缓慢上升。土红色的河水流出30公里左右之后，水中的泥沙开始下沉，河水恢复了黄绿的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