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绵阳九洲体育馆帐篷学校开学,学生们在心理辅导老师的带领下手握着手高喊:“我们永远在一起”。 |
昨天下午,四川绵阳长虹文体中心,北川中学高一学生在安置点洗衣服。 |
最脆弱的生命是孩子,承载未来的也是孩子。在汶川大地震中,千百间校舍坍塌导致数以千计的孩子罹难,这是大灾难中最惨烈的一幕,这是全民族最刻骨的痛。
在这个时刻,在这个死亡的阴影难以抚去,希望刚刚萌芽的时刻,让我们用这样特殊的记录,记住中华民族的危难时刻。
从今日起,本报将连续三天推出大型系列报道《学·殇》,关切那些饱经劫难亟待抚慰的幼小心灵,悼念那些还未绽放就已陨落的生命。
主笔:本报首席记者 南香红
采写:本报记者 南香红 喻尘 杨晓红 严艳 周皓 钟跃东 张艳芬 林劲松 黄河方 朱卓华 杨昱 肖海坤 姜锵 王微 陈良军 徐文阁 云南信息报记者 李元涛
摄影:本报记者 方光明 卢汉欣
新学校不能建在伤心地
刘亚春,北川中学校长,一个个头不高、体型瘦小的四川男人。
他的儿子和妻子在这次地震中遇难,一个星期来,他一直陪伴着地震幸存下来的学生。当外人问起地震后他家的情况时,他总是淡淡地回答“家里还好”。这个看似坚韧的男人,有一个小小的特征,他爱站在阳光下打电话,他说,人多的时候心情好,人少心情就有点儿烦,一个人的时候,心里就很难过,想家。
地震那天正好也是星期一,刘亚春在学校召开食堂工人和管理员会议,由于学校主要是住校生,会议的主题是如何改善师生的生活问题。本来2点20分就结束的会议拖延了几分钟,就在会议快结束时,地震就发生了。厨师长说快跑,大家就跟着往外跑。
跑到外面时,刘亚春看到楼房在摇,有一幢教学楼已经塌了。摇过之后,学生宿舍没垮,但新教学楼就往下陷。“如果不是开会,我就会在睡午觉,办公楼全垮了,那样我也得死了。”
两三天后还听到敲墙声
刘亚春立即打电话求救,但所有电话都不通,连打了六个都接不通。10分钟后,县委书记和县长赶到了现场,抢救开始后成立了救灾领导小组,进行救灾、疏散。
建于上世纪40年代的北川中学有两幢新教学楼,一幢建于1993年,1997年投入使用,地震中完全塌掉,里面正在上课的是高一高二、初二初三的学生;另一幢建于2002年,2003年投入使用,在震中下陷两层,正在上课的高二学生被埋入地下。
“看到那么多学生被压,救又救不出来,我当时想冒火!”当天下午,高三的学生和高一高二的男生、老师,附近赶来的十几个武警、志愿者都来救人,到晚上三四点,有200多个学生被救出。“表面的学生好救,塌下去的那两层学生很难救,就在楼板上钻洞,从洞里挖,有几个学生被救了出来。”
那两层下塌的教学楼里不时传出学生的求救声。两三天后,还能听到学生用手“嘭嘭”敲墙的声音,但看到学生无法获救,刘亚春心如刀绞。
教师子女死了18个
刘亚春介绍,地震发生至今天,遇难的学生有1300多名,遇难老师有40人。目前还有两三百学生受伤住院。
“教师的子女很惨,死了18个。刚才打过来的那个电话,就是我们学校教务主任的姐姐,教务主任不在了,前晚掏出了尸体,爱人之前就不在了,现在小孩子心理问题比较严重。”刘亚春说,现在老师的情况还好,还没有那种崩溃的。都在做事,做事就不觉得难受了。他们想上班,想有工作,特别是这些带着学生们逃出来的老师,就想找点儿事做。
老师埋怨“豆腐渣工程”
下午4时,刘亚春来到长虹剧院,高三以外的学生被安置在那里。刚到剧院,他就遇到了来看望学生的主持人谢娜。两人用四川话聊了一会,“我儿子在的时候,很喜欢看她的节目。”刘亚春说着,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安置点的学生亲眼见到明星,情绪高涨起来,纷纷拿出笔找他们签名,刘亚春说,看到孩子开心,也让他心里高兴起来。
两幢新建不久的教学楼出事后,不少老师埋怨那是“豆腐渣工程”。下陷的教学楼修了三四年,修的时候刘亚春还没调过来,快修好的时候他来了,2006年他出任北川中学校长,上任后还帮学校还了一笔十多万的建楼欠款。
刘亚春说,学校建房确实不应该省钱。
刘亚春说,之前两幢教学楼造价三四百万,如果要建一所结实的学校,估计要花一个亿,如果这个重担压在一个企业身上肯定不行。
最后,刘亚春特别强调了一句:新的学校无论如何不能建在原来的地方,那是个伤心地。
高一学生自制死亡名单
她将全班同学的名字一一默写出来,然后在确认已经遇难了的同学名字上面,画上“心”形图案,现在“心”“已经有10多个了。
昨日下午,绵阳市临时安置灾区学生的虹苑剧场。在集体为汶川大地震死难者默哀仪式之后,高中年级的学生被集中转往另一处更大一些的临时安置点———体育场馆。拎着社会捐助的统一红色便携背包,以及一条白毛巾,唐玉婷和幸存的200多名高中学生一起转移。
两人互相鼓励加油
唐玉婷扎着马尾巴,从地震现场逃出来后,她这段时间一直坚持记日记。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她将全班同学的名字一一默写出来,然后在确认已经遇难了的同学名字上面,逐个画上一个“心”形图案,“已经有10多个了”。“顾玉凤就在这,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小女孩指着倒数第二排的名字,神色黯然。
“她长得很漂亮,眼睛大大的,又乖巧,成绩又好”,唐玉婷说自己在高一时就认识顾玉凤。“当时大家都是新生,老师在上晚自习时让我们上去做自我介绍,我在介绍时,她就在同学堆里笑,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子就注意到她了,而且很喜欢她”。后来,两个小姑娘便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两人学习成绩不相上下,经常互相鼓励加油。
她没能逃出来
12号是星期一。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刚上课没十分钟,位于教学楼三楼的教室便疯了般左右乱晃起来。“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很快自己跟同学们一起压在了瓦砾堆里”,唐玉婷说她当时也很紧张,所有人都只能躺在里面,腰都直不起来。在瓦砾碎石堆里,高一(1)班同学大约困了大约30—40分钟,后来听到外边有人喊从一个小洞里爬出来,原来是部分先逃生的高三年级学生和老师用手挖出了一个很小的逃生洞口。“我当时看到顾玉凤好像昏迷了,弯腰伏着,有一个叫王欢的同学,吓得把头躲在了她胸前”。等唐玉婷爬出小洞,在等待救援时,才发现顾玉凤一直没见人影。“混乱中,我也喊了其他同学赶紧走,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是不敢喊她?……”
“她平时体质不太好,当时肯定是晕过去了;还有她上午穿的是一条绿色裤子,下午又换了一条牛仔裤,我不太敢确认那个晕倒的人是她?”唐玉婷说她不明白这么漂亮、聪明的女孩为什么没能逃出来,“教音乐的蹇老师的女儿琴棋书画都棒,也没跑出来”。说这些时,唐玉婷眼里明显有着一丝痛楚。后来想起来还有哪些老师没见着,小姑娘坐在临时地铺上,四处向同学打听,得知那个教政治的老师“憨豆先生”和另一个教信息技术课的老师还在时,小姑娘高兴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