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惊恐,疯狂地发掘家人,奔到映秀小学找孩子,到废墟里挖一点吃的东西,随便找东西搭个帐篷,找个地方躲起来,最靠近映秀小学的中滩堡村小河边组度过了12日。
村主任和村委书记都不知所踪。六十多岁的杨玉才成了主心骨。他是开塑料垃圾加工厂的老板,在这次地震中倒了工厂砸死了六个亲人。
“大家可能觉得我死了那么多亲人也要为别人着想,所以愿听我的了。”
村里共有三百多人,杨玉才组建了由十人组成的村民地震自救小组,其中七人是党员。他们分工解决吃饭问题、救人问题、帐篷住宿问题。
村里原来分杨、吴、高、赵四家,但在自救小组的自治下,家族间的亲疏之别被搁下了,大家分组搜救被埋师生,相互调剂大米,食盐统一分配,白酒主要用于消毒。“这个时候,所有的东西都是免费的。哪家缺什么集体调配。几家合成一个槽,住也是。”杨玉才说,“这样组织起来后,放在棚子里的东西就不再丢了,老人和小孩勉强能让他们有东西吃、有水喝。”
映秀镇医院一个30人施工队的善行,也使村民们意识到生存与互助的关系。这个来自四川达州的民工群体,在地震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冲进医院废墟救人、救药。“如果没有他们成箱地抢出药品,地震后两天内的医疗救治根本没法进行。是他们让我们挺住了这两天,多救了1000人!”镇医院院长周长富说。
第二天,听不到歌声了
13日,镇上主要的抢救依然集中在映秀小学。全校一共473名学生,地震当天仅有156名学生跑出来。一共47个老师,21个老师跑出,死去3个,还有23个老师在废墟里。
老师杨兴龙说,最初,废墟里到处是孩子们的尖叫与呼救,家长们各自救自己的孩子,但后来家长们发现,只要被埋得深一点的孩子,靠一两个人的力量根本救不出。家长们就开始一拨拨组织起来,听到有呼救声的,就集体用手挖,用钢钎撬。共约有40个家长刨出了40个孩子。救出一个孩子,家长们就会激动地鼓掌、相互鼓劲。
尽管人们自救了部分中小学师生,但面对他们的伤势就无能为力了。
漩口中学的教师刘源回忆,张学老师在地震中被从三楼阳台甩到地上,没有救治技术,“我们是眼看着他死的”。
小学的惨况更甚。
小学附近的私人诊所医生龙治参与了急救。他一人忙不过来,就简单教妻子后也让她帮孩子输液。“没有药,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流血、疼死!”说到这里,龙治哭了。
三(2)班的杨莲玉回忆,从废墟里被刨出来后,没有医生,没有药,流血的地方只能用红领巾包扎。
小学校长谭国强统计,搜救出来的五十余名学生中,截至5月15日,就有36人死去。
在映秀小学旁就有一个地震监测台,这个地震台原是为水电站服务的。但该小学的早期建筑者似对地震因素并未认真考虑。后多名参与映秀小学援救的消防队员称,教室的墙与水泥楼板都有问题,“太薄,水泥质量一看就太差,根本抗不了震”。
8岁的柴正东是被救出来的一个孩子,他说,地震来临时,正在上课的老师让他们用手抱着头,全部趴在桌子下面。班里的同学全部被埋在了下面,同学们的哭喊声和呼救声响成一片。过了一会儿,班上的周怡叶同学大声说:“你们不要闹了,我们一齐唱歌。”
赵环宇,地震发生后就跑来寻找自己二年级的堂弟,在一片混乱中,听到了下面飘出的歌声。
13日上午,他又去了,努力竖起耳朵听。废墟下已经没有歌声了。
摆在侍俊面前的是一系列的困难:如何更快地将救援物资运抵映秀、如何使得各军种部门之间的配合更加默契、如何使得救援工作更加有效、如何将救援工作往更远的乡镇推进
“我的姐姐刚在前几天生了孩子,上去吧”
5月14日上午,军用直升机在头顶盘旋,“我们有救了。”漩口中学肖瑶回忆,有的学生流下了泪。随后来的飞机,不断地向下丢袋子。袋子里面有饼干、矿泉水、火腿。
他们不知道,此前一天,5月13日上午,侍俊,这位上任阿坝自治州州委书记才一年的官员,率领一支7人小分队,作为先遣探路者,冒着大雨从都江堰出发,试图进入大震后全无联系的映秀。同在5月13日,成都武警指挥学院徒步挺进映秀。驻渝某空军炮兵团政委何洪田,带领的1250名官兵是继先遣小分队之后进入映秀的第一支救灾主力。
漩口中学老师刘源记得温暖的一幕。妻子还有二十多天后就要临产,刘源不希望妻子在这个恶劣环境中临产,就在5月14日请求直升机送妻子回都江堰。一开始,管理直升机调度的军官不同意,因为在映秀有个原则,直升机往外运,只能运伤员,产妇不算伤员。刘源就恳求:“但一个产妇关系的是两条人命啊。”那位军官最后同意了:“我的姐姐刚在前几天生了孩子,上去吧。”
在漩口中学外,修建了两个临时停机坪,在5月14日、15日、16日天气晴朗时,一二十分钟就来一架直升机送伤员。
但重伤员太多,直升机仍显紧缺。5月15日,一个老人家背着一个受伤的小女孩,坚决要求把小女孩送上直升机去救治。但调度军官要求他候在下一趟,结果老人家忽然拿出刀,小女孩最后硬塞进了直升机。
直到15日的下午五点,在阿坝铝厂渡口已经等了一天一夜的范越酬依然在等待。地震发生后,这个从映秀到都江堰的必经之地,已经聚集了上千人,后面的灾民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
冲锋艇一次最多只能载十人,在这庞大的逃难队伍面前,十几艘忙碌的冲锋艇显得力不从心。一艘给阿坝铝厂送救援物资的冲锋艇在岸边打转,不敢靠岸。负责押送物资的军官担心:“老乡们的情绪激动。”
冲锋艇还未停稳,几个村民就已经从水里上了艇,军人们只能在村民们的拥挤中往岸上搬物资。物品还没全部搬上岸,艇上已经坐满了村民。一箱药品在拥挤中掉进了水里,迅速被捞上来,纸箱已经烂了,药品沾满了泥浆。接物资的军人喘着气大叫:“这可是救命的药啊。”
冲锋艇开走了,骚动之后的渡口平静了许多,范越酬依然没上得了艇。
短短几天内,五六千救援人员齐聚映秀,孤岛不孤了。国家地震救援队,山东、上海、江西等省份的消防队驰援而来,广东等医疗队也被派遣过来。为了调度有方,地震灾区的各地方长官成了总指挥。作为地方长官的侍俊,此时有权调动所有在映秀救援的部队与其它救援组织。摆在侍俊面前的是一系列的困难:如何更快地将救援物资运抵映秀,如何使得各军种部门之间的配合更加默契,如何使得救援工作更加有效,如何将救援工作往更远的乡镇推进……
5月16日上午,记者目睹了映秀灾区指挥中枢的运转现场。早上7:15,会议在漩口中学门口几米高的小土坡上举行,一张课桌、几把椅子和小凳子。参加者有阿坝州委书记侍俊,四川省军区副司令员,解放军总后勤部官员,武警成都指挥学院院长,铁军127师长杨剑。7点45分,协调会结束,半小时内部署了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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