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在坚守了11天之后，祖春秀老人已经接受了两个孙儿再也不能和她一起回家的现实，但23日，她仍旧抱着一筐孩子的新衣服在废墟旁等待 |
“我要最后一次给娃穿上新衣服”
5月23日，四川汶川强震已经过去11天。烈日笼罩在汶川映秀镇小学的上空，巨大的挖掘机还在小心翼翼搜寻垮塌教学楼下孩子的身体。
这是煎心的11天。映秀小学的废墟旁，81岁的老婆婆祖春秀已经坚守了11天，她先是等待两个孙儿能活蹦乱跳地和她一起回家——看着一个个孩子遗体被挖出，她改变了最初的幻念——她想最后一次能给两个孙儿穿上干净的衣服和新鞋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11天后，有着和祖春秀一样想法的家长连最后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了——因为已经处于疫情的严密防控阶段，出于安全的考虑，即便有孩子再被挖出，戴着防化面具的战士开始拒绝家长再靠前。
坚守废墟11天要见孙子最后一面
23日，四川汶川映秀小学的废墟旁，依然有一座时钟指向下午2点28分。
5月12日的这个时刻，映秀小学有不少于100名的学生在强震后留在了坍塌的教学楼内。
5月23日9时许，依然有数十名学生遗体还留在映秀小学的废墟下。
一些家长在废墟旁迎来煎心的第11天。一位面容苍老的老太太，背着小筐走进映秀小学不复存在的校门，两名战士迅速上前扶她坐在了学校的绿化带旁。“老婆婆81岁了，每天都来。”战士说。
“我今天给娃儿带来了干净的衣服和鞋子，我要给娃儿穿上。”老人边说边从筐里拿出了几件衣服和一双白色新鞋。
这位名叫祖春秀的八旬老人仅有的两个孙子都留在了学校废墟中。
“小孙子可调皮了，他经常不走校门从墙洞钻出去回家。地震那天我跑到那里去看，找啊找也找不到。”
那个墙洞至今还留在残垣断壁中，但祖春秀的两个孙子却永远地没了踪影。
遗体难辨鞋子成线索
“他的鞋带是红色的，顶上有朵小花，旁边还有两个蓝道道。”祖春秀弯下身体用手在自己的鞋上比划。
祖春秀之所以强调鞋，是因为战士告诉她——这两天挖出的孩子遗体很多已面目全非，难见皮肉，而衣服几乎和皮肉连在一起，无法确认，只能通过鞋来辨认。
负责挖掘的战士告诉记者，前两天映秀连降大雨，老婆婆也依旧坐着不动，累了就向后一躺睡一会儿，饿了就吃一些战士们送来的食物。她坚持着见孩子最后一面。
5月22日傍晚，祖春秀终于说要离开，她蹒跚着走到门口又返回来，把竹筐里装着的孩子衣服拿出来，拉着战士反复叮嘱：“我的娃儿叫吴明敏，穿的是蓝色校服，你们一定把他的新衣服换上。”一名战士落泪答应。
但23日，祖春秀走了几公里的山路又回来了。她说，“想来想去，还是再来看一下子。”
家长回忆“最初还能听见孩子叫声”
这11天来，罗春华同样也经历了煎心的过程。
“第一天我就去看了，我还听见孩子在废墟里叫，到了第三天第四天，都还能听见声音。”罗春华回忆，“直到前几天我还觉得孩子是活着的，但到昨天，我才承认没有希望了。”罗春华说。
另外一位坚守的家长是尚群芳，她的外孙女王宇欣和侄孙子董坤也一直埋在学校废墟下，两个孩子都上学前班，她每天都要接送孩子上学放学。
她和祖春秀几位家长一样，曾一度想着孩子又会突然出现，然后拉着她的手回家。
“王宇欣是很乖的孩子，喜欢吃蛋炒饭，不吃肥肉，最近的一次数学考试还考了98分。”尚群芳说。
失望而归废墟满含亲人遗憾
每当有孩子遗体被挖出，原本像雕塑一样静坐的家长们就会拥上去看。
现场挖掘工作异常艰难，家长们站在旁边，看着孩子的遗体一点点被挖出，无法从头部辨认，往往需要全部拖出看到脚。
他们大都失望而归。无人认领的孩子被战士们默默抬走，在另一座山上掩埋。
运送尸体的战士告诉记者，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父母全都已经走了。
对于仍然未见到自己孩子遗体的家长来说，废墟里恐怕留下了他们一世的遗憾：遗憾不能再给孩子炒蛋炒饭，遗憾不能再给孩子穿小布鞋，遗憾不能再看到孩子手里拿着98分的成绩单回家……
遗憾留给了许许多多的四川人。
■现场目击
母亲认子：“我要给娃穿上新衣服”
昨天下午，一个男孩的遗体被挖出。一位妇女冲上去辨认，最终通过鞋子确认是自己的孩子。
妇女想冲到孩子身边去，但被挖掘的战士拦住。妇女顿时跪倒在地、大声痛哭，任谁向她问话，她也不应。
痛苦中，她拿出一身崭新的衣服，用仅存的理智跟拦着她的战士说：“我把衣服拿来了，让我给娃穿上吧！”战士含着眼泪拒绝了她的请求。
孩子的遗体被装进了尸袋，放上了抬尸体的担架，就在战士准备拉上尸袋的时候，妇女再一次哭着请求：“让我把衣服给娃穿上吧！”她的手一直在抖，一名战士接过衣服，轻轻地放在了孩子的身上。
尸袋被拉合之前，妇女掏出孩子生前喜爱的玩具塞了进去，其中，有一个洋娃娃。
孩子的遗体被战士们抬了起来，妇女也跟着站起，她恳求战士要亲自抬担架，亲自掩埋自己的孩子，再次被战士含泪拒绝。
挖掘队的陈姓战士说，几天前，还容许父母亲自为孩子穿衣、运送尸体，协助掩埋尸体，但现在，防疫形势严峻，已绝对不能答应。
随后，孩子的遗体被战士们扛着送往另一座山上的樱桃坪掩埋。山路很陡，妇女在别人的搀扶下一路跟着，途中，因为过度悲伤，她昏倒了。
苏醒后，她依然没有离去，而是远远地看着装有孩子遗体的袋子被撒上石灰，然后被泥土深埋。
▲在坚守了11天之后，祖春秀老人已经接受了两个孙儿再也不能和她一起回家的现实，但23日，她仍旧抱着一筐孩子的新衣服在废墟旁等待
本版文并摄/特派映秀记者廖洪武武青
